那一道无法悟透的事，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他偶尔对她的好，他那之前舍命相救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他一时的兴起，她于他的心中，从来不是什么。
也永远不是什么。
是苦，是痛，是恨，却也是明了。
封听雨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在这一刻间，想要拉开她。
可是她却是轻轻一按，按在了他的手上：“不必……”
淡淡一句话。
两个字。
可是封听雨却能明白，于是放开了手。
他知道，她是在搏，搏他真的能够如此狠心地杀她吗？
可是她的这一搏，却又是为什么呢？
若然她对他无心没有信心，就不会有此一搏。
心中虽然不愿意去触及，可是聪明如他，还是看穿了，素衣对封千是，只怕早已经不是只有恨没有爱的。
只怕，在她不知不觉间，多多少少已经有了情意存在，只是她还不知道罢了。
在这一刻，他多恨他的聪明，若不是那么聪明，他就不会看得那么明了了。
温润如玉的眸子，轻轻地望着她，心中微微一叹息，却没有说什么，也许，人的一生便是如此吧！
素衣清秀明丽的脸庞上，绽着一抹无惧的笑容，直直地望着那剑尖，身子，挺得直直地，迎向了他冲来的剑。
那剑，却在抵到了那淡蓝衣裙的一刻，止在了半空。
他，终还是对她狠不下那个心，那剑，在自己的手中，根本无法再控制它让它再上前半分。
望着她美好的脸庞，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着。咬牙问道：“你真的不怕死？”
她却一笑，美若烟花，一瞬而去，却是应了他的话。
她不怕！
而一旁看着的冬雪，当看到那剑刺去的时候，吓得愣住了，不过幸好，还是止住了，只要止住了，一切就还能继续，一切就还有希望。
若然这一剑当真刺下去了。
只怕，王爷与王妃，就真的是完了。
封听雨看着他们二人的情绪，突然越发害怕，于是说道：“跟我走吧！这一路，太危险了。” 在众人都以为王妃会答应的时候。
素衣却反而摇了摇头，抬头望向了听雨：“谢谢你对我的保护，不过，我不能跟你走，我给你造成的麻烦已经很多了。”
她不能跟封听雨走，若然跟他走了，只怕以后，会为他带来无究无尽的麻烦。
以眼前的封千是，是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的。
她不能让他为了她，而卷入这些朝堂战争之中的，他应该是淡然于世，立于青松下的谪仙般神人的。
“我并不怕。”他知道她的担忧，可是为了她，他不在乎牺牲一切。
可是他不在乎，素衣却不能装作也不在乎啊！
他越是对她好，她越是不能仗着他对自己的好，而装作看不见其他，她能让他陷入这些纷争当中。
只要他带走了她，那么，他势必也要掺入这一场血雨腥风之中的。
她并不值得他为了她而付出那么多的。他是尘外之人，他应该保持着一身雪衣胜雪而不染杂物的。
于是狠了狠心，轻轻地拉开了他拉着自己的手，缓缓地离开了他：“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却不能装作一切都没有看见，任意地将你拉入这一场纷乱当中。”
那细柔的声音，带着水雾一般的迷朦透明，带着感激与理性。
封千是冷冽的眸子对着封听雨展出一抹得意的笑，向着素衣伸出手去。
却见素衣视若无睹，并不看他，而是向着一旁的冬雪走去。
那纤细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那么那么地单薄无力，虚弱的她，行走间，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迎风而落一般。
封听雨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而他也明白，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是极少有人能够让她改变主意的，只因她就是素衣。
那个看似柔弱而不堪，却又坚韧而倔强的女子。
只是他却心疼，心疼她如此纯然无辜，却要被扰进这一场纷乱当中，却要承受着一场又一场连常人都难以抵抗的灾难中。
俊朗脸庞，映着暗淡的月光，显得那般温柔而多情，望着离自己而去的那一抹倩丽身姿。
而封千是，看着她竟然对他视若无睹，原本稍稍有点占了上风的情绪又逆转回去，变得更为冷戾。
冷幽的眼神直盯着她那摇晃间的身体。
他极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使劲地摇晃她，他极想看看她究竟对自己，是存了如何的心。
可是看着那已经不堪半点伤害的脆弱身子，他却终还是只能在原地生着闷气。
他只怕，自己一个用力，她就会香消玉逝，而这，是他最不能看到的。
“王妃！”冬雪赶紧凑上前，扶住了随时会倒下的脆弱的素衣。
素衣一笑，全身的力气全部靠在了冬雪的身上，刚刚那几步，已经用尽了她的全力了，本来她的身体就没有好，加之之前再次受伤，全身已经有一种虚脱无力感，似随时连最后一口气也会消失一般。
冬雪看着她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身上，眼角泪痕滑落：“都是奴婢不好，没有听从王爷的命令守住王妃，才让王妃再次身陷险境……险些……险些丧命……”
刚刚她原本一直在守着素衣的，可是狼群的数量太大，那些侍卫杀人倒是有一手，可是一时间要对付这么多的狼，却有种手脚不够用之感。
拖着马车的四匹汗血宝马被狼群的撕咬而伤得急躁起来乱奔乱跑，她于是出去对抗狼群，可是谁知一个大意，竟是离得马车偏远。
一些马匹受伤太重，吃疼间竟是疯狂地向着崖壁奔去。
她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刚刚，若然不是封听雨及时救下了王妃，她只怕，也只能了随王妃而去了。
素衣虽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却知道冬雪对于自己的心，她知道，她决对不理有意要置自己于危险中的。
一定是迫于无奈的，于是安慰一笑：“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我想你也是迫于无奈的，不必内疚，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呢！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的。”
听着素衣安慰的话，冬雪心中更是难受，却也知道她说得极是，此时，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至少，要将王爷王妃安全地护送。
于是眸间坚定：“王妃放心，奴婢以后就是再怎样，也不会再让这种大意的事情发生了。”
“我相信你。”素衣浅笑如花。
转身望向了一旁的封听雨，眸间清澈中带着感激。
听雨没有说什么，他已经明白了素衣的决定，虽然心中微有失落，可是至少，她不是不愿走。
她只是不愿意拖累了自己。
这两种区别，还是极大的。
于是回她温润一笑：“我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何时，你决定了，你便来找我。这一路上，我也会承着我之前对你的诺言的。”
他说着，只有他们之间才明白的话。
是的，他在告诉她，不必担心，一路上，他都会保护着她的。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一种对于他而言，幸福的承诺。
也许，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能够如此默默地保护着她，看着她不受伤害，也是幸福的。
素衣清亮的眸中流光转动，轻轻地，咬着贝牙，却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似乎，谢谢的话，她对他说得，真是太多了。
可是，除了这两个字，她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好。
只能带着感激望着他，声音带着苍然无力：“我，还是只能对你说一声谢谢。”
看着封听雨就要说话，她赶紧说下去：“尽管我知道，你施恩不图报，更不是为了这一句‘谢谢’，而这一句‘谢谢’，根本就微不足道。可是除此之外，我却不知道如何倾诉自己的感激。你就让我说上一句吧，至少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些，觉得宽慰一些些。”
“好。”他轻轻地应道。却是笑意温和，明如空中皎月。
“谢谢。”素衣淡然一笑，却是温软的。
“我收下了你的谢谢，不过，不管何时，你都不必觉得自己有些受之不起或者是无力回报，因为，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封听雨回她一笑，如月下神人一般，白衣飘过，人已经掠过百里之外了。
只留下，空气中，那淡淡的青草香气，似有若无。
风一过，吹起了树叶，吱吱作响，那淡淡的青草香气，也随着这风，吹得无影无踪，可是，那个白衣胜雪，丰神俊朗的人，却在素衣的心中，再一次，造成了一抹震撼。
她突然，有些明白他的话，却又不敢再深思细想。
因为，她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素衣原本以为，接下来，要承受着封千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与伤害的。
因为她刚刚的那一番行为，已经严重地损伤到了他身为王爷的尊贵。
可是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她不想一味地忍让，也是对封千是失望了，看着他那冷戾而无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