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舍友是怪盗姐。
她脸上擦的是法国兰蔻，嘴里喝的是玉液琼浆，顿顿吃的是普通大学生几周才舍得吃一次的高级餐，身上穿的衣服每天都不重样。
我以为她是江浙沪大小姐，但她每年都申请贫困学生助学金。
某天大小姐劈头盖脸指着我鼻子一顿骂。
「你他妈洗发水里装什么洗洁精？」
我看着她冒着白泡的脑袋不禁嗤笑。
大小姐的身子，穷苦人家的命。
早知道我就应该装脱毛膏
1.
「苒苒今天又吃必胜客啊？」
舍友林听晚向何苒苒桌上散发着香味的美食投去羡慕的目光。
种类确实丰富。
超级至尊披萨，芝士和牛至尊宝，经典意式肉酱面。
何苒苒每次都点很多外卖，但是吃两口就饱了。
娇生惯养出来的小鸟胃，我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完全没法比。
我们都觉得她是某位江浙沪大小姐。
「人家苒苒家境好，」我打开手里用大额券低价买的麻辣香锅外卖，朝着林听晚招手，「可好吃了，来尝尝。」
「宁宁你真好。」
林听晚贱兮兮的凑过来抱着我，吃了两口后满足的转身。
此时何苒苒迅速的将剩下的外卖打包扔进垃圾桶，然后翻身上了床，拉起窗帘。
林听晚拽拽我的衣角，抬头示意我看垃圾桶里的外卖。
小声不满的嘟囔，「看她那样好像怕我吃她外卖似的。」
我苦笑了一下。
何苒苒就是这样，东西从来不会借，也从来不分享。
可能就是大小姐的命吧。
正巧我的快递到了，一瓶洗洁精。
平常桶装泡面比袋装泡面贵，于是我索性买了个碗专门泡面。
洗洁精瓶子有点大，宿舍柜子太小装不进去。
我直接拿用空的洗发水瓶装洗洁精。
然后顺手放到了床底下洗发水原来的位置。
这洗发水用的也太快了，我记得平常用的时候也就每次三泵。
洗发水也得再买点了。
2.
隔几天中午我在宿舍床上休息。
宿舍门被砰的一下撞开，给我吓得浑身汗毛颤栗。
何苒苒顶着一头的白沫还往下滴水，喘着粗气两步走到我跟前。
「你他妈故意的吧？」
我有些懵。
「你找错人了吧何苒苒？」
何苒苒拔高声音，抬脚猛地踹我。
「你他妈洗发水里装什么洗洁精？！」
她给我踹得生疼。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突然吸到了熟悉的洗洁精味。
我向味道的来源望去。
是她冒着白泡的脑袋。
我不仅嗤笑，瞬间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洗发水用的那么快。
新买的这瓶洗洁精用的还是这么快。
「你有病吧，空瓶装洗洁精有问题吗？」我坐起身质问。
何苒苒怨毒的冲我叫骂，「我借你东西用一下，结果把我头发用成这样你不说两句吗？」
我气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借，你来我这吃自助餐啊？」
何苒苒红着眼睛跺脚，理所当然道，「你不在我就自己用了一点而已，回来忘记和你说了，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我有些无语，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见我不说话，何苒苒不依不饶：「跟你做舍友真的倒霉，别人舍友都是一起分享的，用你点洗发水还要陷害我！」
我的天啊，我这个暴脾气。
我下床一把薅过她的头发，「大小姐现在穷的连洗发水都买不起了？」
「我前几瓶洗发水用了不到两周就空瓶了，你当水喝了？」
何苒苒疼的眼睛都红了。
「你他妈是不是神经病，给我松手!宋攸宁！松开！！！」
手上洗洁精的触感让我想到了沾着油汤的碗筷。
我嫌弃的撒开手甩了甩，「我看你别的东西也是白嫖的吧？」
何苒苒看样子刚想开口骂我，听我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骂了句我血口喷人，直接立马转身逃出宿舍。
也不知道何苒苒用洗洁精洗了多久头。
我哼笑着有些后悔，早知道装一瓶脱毛膏好了
3.
林听晚约我一起去洗澡。
「何苒苒把我沐浴露借走了，宁宁到时候你借我用一点，不多，两泵就行。」
她双手合掌拜了拜我，眯着眼睛看我反应。
「当然没问题。」
我俩计划还去原来发现的那两间走表慢，水流大的浴室。
浴室是没有帘子的。
到了那两间浴室，正巧何苒苒也在其中的一间。
何苒苒的面前摆着一大桶脏衣服。
她在洗衣服。
手里拿着林听晚的沐浴露。
「何苒苒，你自己没有洗衣液啊！」林听晚一个箭步冲上去，夺回自己的沐浴露。
她拎起来看了一眼。
沐浴露已经空了半瓶。
林听晚气的脸都红了。
「借你一次你用掉半瓶！以后别管我借！」
何苒苒撇着嘴，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胡说，你那沐浴露本来就剩半瓶多一点，你别污蔑我！」
说罢，何苒苒拎着一桶衣服准备跑。
林听晚长年练体育，劲儿特别大，掐着何苒苒的脖子给她硬生生拽了回来。
「我看你天天往这浴室跑，天天洗澡，你自己那洗发水和沐浴露瓶子都没变过！你就天天白嫖别人的呗！」
回应她的是何苒苒的狡辩，「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换瓶子了？」
「有本事你把记录拿出来！网上买的掏购买页面！线下买的掏付款页面！你有本事拿出来啊！」
林听晚气憋在心里，手都纂在一起成了拳头。
「我凭什么给你看啊！你是什么东西！」何苒苒指着林听晚鼻子呸了一声，唾沫都喷到我胳膊上了。
林听晚一听她这话气得不轻，「咣」的推了何苒苒。
两人吵了起来。
浴室回声效果和扩音效果非常哇塞。
两人的吵闹声吸引了很多人来驻足。
何苒苒打不过林听晚，也吵不过林听晚。
头发凌乱的坐在地上，狼狈的用手护住脸。
看着这么多人在这吃瓜，何苒苒红着眼睛控诉：「我家里条件不好，你们俩就看我手无缚鸡之力欺负我，还要诬陷我。」
林听晚瞪着眼，指着何苒苒大骂：「放屁，真能装！天天吃必胜客用兰蔻，家里条件不好？天天白嫖舍友的，在家里当大小姐来宿舍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活不起的东西！」
何苒苒瘪着嘴不说话，眼泪哐哐往下掉，鼻涕一把泪一把。
「你们太过分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家境好！」
她捂着脸起身，拎着桶在人群中间挤出去跑走。
留下我和林听晚在人群中间。
「这俩人这不是欺负人？」
「对啊对啊，看那女生拎的桶穿的鞋都是我老家的旧款式，怎么可能家境好。」
「没想到到大学还有校园霸凌。」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么多人看着还敢这么嚣张。」
4.
林听晚气冲冲的拉着我回宿舍找何苒苒对峙。
结果何苒苒不在宿舍。
下一秒我就看见校园表白墙上，有人把今天在浴室的事情发了出来。
还是校园榜热搜第一名。
【惊！女生浴室霸凌事件！两名女生嚣张跋扈欺负一家境贫寒的穷苦学生！】
我皱眉点进去。
因为是在女生浴室，没有人拍我们的现场照片。
点赞量短短十几分钟已经超过一千。
【我在现场，那个穷学生身上被这俩人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这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
【真给她们爸妈丢脸。】
【就应该把这两个恬不知耻的人拍下来，干着昧良心的事居然还给他们留面子。】
【有没有人知道她俩叫什么，这种人就应该取消奖学金。】
下面一堆人附和。
我倒吸一口凉气，继续向下翻着评论。
突然手指停在一个熟悉的ID上。
【高个儿的叫宋攸宁，矮个儿的叫林听晚。】
何苒苒的头像我再熟悉不过。
【宋攸宁？这个人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多次偷我们宿舍外卖。】
【她啊！她也偷过我的快递！让她还我，态度还嚣张的很。】
我什么时候偷过别人外卖和快递？
【既然大家都是受害者，我们就应该让她偿还！】
【她在B203宿舍！】
我不想继续向下看了，全是压向我这边的一片附和声。
上面显示评论发送在十分钟之前。
不一会儿门外全是细细簌簌地吵闹声。
声音由一个人逐渐扩大变成了许多人。
至少得有十来个。
林听晚还不知道评论的事情，本来就被何苒苒弄得心烦意乱，在上铺翻来覆去的翻身。
宿舍外又吵闹的不像话，她暴躁的直接上头：「外边烦死了，吵什么吵！别吵了！」
门外空气安静了一刹那。
敲门声重重响起，急促的如同疯犬追咬，砰砰砰的敲在我脑门中央，我心烦的不得了。
没等我开门，门直接被「咣」的大力撞开。
乌乌泱泱的人群挤在宿舍那相框大的小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正午的太阳从宿舍窗外洒进来。
宿舍是阳面，本来就闷热的一点风没有。
我被她们围在中间，就像蒸笼里，所有人呼出的热气交织，衣服被身体的汗珠浸湿。
5.
「你是宋攸宁？」
领头的一个小姑娘瞪眼蹙眉质问我。
「我是。」
「你开学这三个月白嫖我外卖的钱一共三千五百一十二，还钱！」
她咬着牙，活脱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我疑惑道：「我是宋攸宁没错，但是我从来没有偷过别人外卖。」
「我就知道你要狡辩！」她拔高音调。
然后拿出手机左点一下右点一下，亮给我了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不是你手机号！」
这当然是我的手机号。
是我前段时间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手机卡。
这个号我不怎么用，权当是用里面的流量才继续留着的。
开学一周左右，宿舍大扫除之后，这个手机卡突然不见了，我以为是不小心丢在哪找不到了。
「这个手机号是我的，但是很早以前就丢了，现在也不是我在用。」
她像是没听到我后半句话似的。
猛地回头对着周围人嘲讽道：「看见没有，都承认号是她的了，还在这狡辩呢。」
周围唏嘘声和怒骂声四起。
「你也偷过我快递，加起来都超过两千了！」
「我也是！」
「赶紧还钱！要不然我们就把你上交给学校处置。」
林听晚在上面看着这些人大叫，「宋攸宁一个月吃外卖的钱都不超过一千，开学才三个月，怎么可能弄出的那么多钱！」
我面无表情的对着他们得理不饶人的嘴脸，淡淡开口。
「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还钱，谁干的你们找谁去。」
开头那小姑娘见我不认账，猛地推了我一把继续开口。
「你别以为，你每次吃完我外卖给我转十块钱就啥事儿没有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十块钱？
「你能把聊天记录给我看看吗？」
她歪嘴嗤笑，「放心。给你留着记录呢！」
她打开聊天软件甩到我面前。
我看着对话框那边和她聊天的「我」。
我向上快速划去，根本望不到尽头，手指划动屏幕起码得有三十几下才到了最初两人加上好友的页面。
【不好意思同学，我叫宋攸宁。】
【今天不小心拿错了你的外卖，由于太饿我已经吃完了，我转给你十块钱可以吗？】
【你说什么呢，我那外卖七十多块钱，你给十块打发叫花子呢？】
「我」不理会她的愤怒，直接甩了十块钱过去。
向下滑动，「我」的言语一直不变，对面的小姑娘越来越愤怒，一直在破口大骂，甚至后面开始招呼「我」的爹娘。
我叹了口气，「你们把证据传给我一份，我一周之后给你们答复可以吗。」
开头那小姑娘蛮横的摆了摆手臂，「一周之后？你跑了怎么办！」
我嘲弄地笑了，无奈的转身抽过学生证递给她，「我学生证押给你，你们的外卖快的都不是我偷的，你手机对面的也不是我，我也很困扰。」
她们狐疑的盯着我，看我的下一步动作。
「一周之后，如果没给你们答复，你们可以去学校告我。」
我环视一周，在宿舍的所有人都大汗淋漓。
太阳直射在众人脸上，每个人的额头都冒着汗珠，颗颗滚落到衣领。
脸颊也全都热的涨红。
带头的小姑娘闷哼了一声，瞪了我一眼，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6.
林听晚愤愤的替我打抱不平。
「宁宁，我看就是何苒苒干的，开学那一阵我看她往自己的手机里插了两张电话卡。」
伴随着林听晚的分析声，我收到了那些女生汇集在一起的外卖购买记录和快递购买截屏。
我从日期开始翻阅。
不由得惊叹，这所有的食物和物件，我全部在何苒苒那里看见过。
最近的一次就是前几天她吃的那顿必胜客。
从三个月之前开始。
小到一箱子泡面，大到新款水果手机。
高低加在一起要好几万元。
我一边翻阅一边倒吸一口凉气。
何苒苒被追究怎么着也得蹲三年。
我冷笑了一声抬头注视林听晚的眼睛，「没错，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