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佝偻着腰的难民跳着围了过来,在他们污黑枯干的脸上闪现出贪婪的表情。曾经白白嫩嫩,粗壮结实的东川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光溜溜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瘀青和红色血点,脏黑的污泥也在身体各处铺上了或厚或薄的一层,只有微微颤动着的眼皮尚在力证他还是一个活人。
东川的四周还倒着几只老鼠和野狗乌青发紫的尸体,几个难民扒拉着想把这几条僵硬的野狗尸体拖回去。
“别动,快放下,有毒。”有人出声劝诫。
“哪有毒?我不信。”几道犹豫的声音响起。
“皮都黑了,吃不了啦。”不同的声音议论着。
“我,我放血,扔了肠子,总可以吃吧?”声音迟疑着。
“血都结块了,赶紧埋了。”几个声音相继说道。
“不埋,我们要吃狗肉。”几道声音坚持着。
“啊,头痛,我……”骤地,传来几声“骨碌”声,有数人相继摔倒在地上。
“啊!死了,他们死了,快跑。”四周围观的难民大惊失色,瞬间逃了个精光。地上又多了几具尚在略微抽搐、干枯佝偻的难民躯体。
太阳正午的时候,更多的难民跳着围了过来,一些人拿着工具把已经乌青发紫的几具难民尸体和几条野狗老鼠原地挖坑掩埋了。
“还有一个小孩,好像没死?”有人用木棍捅了捅东川的腰。东川奋力挣了挣有如千钧般沉重的眼皮。
“眼皮还会动。”声音说道。
“没死也快死了,一起埋了吧。”有人说道。
“……”
“算了,等他死了再说吧,我们赶紧去找吃的。”有人说道。
“走吧。”这拨人也跳走了。
一会,又跳过来几拨看热闹的难民。他们议论了一会,也相继觅食去了。下午的太阳蒸烤得非常厉害,除了失水严重,饥饿和痛楚更是一波一波侵袭而来。
“孩子,你醒醒。”有人在拿东西捅着东川,把乍晕乍迷中的东川唤醒了过来。
“咕嘟。”东川的肚子里响了几声。
“唉!”一个干瘪的老妇把东川身上的浮物拨了拨,又摸了摸额头和身上的伤痕。
“吃……”东川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有吃的啊?我们自己都没得吃……”老妇叹道。
“水……”
“水有。我先搭个遮荫给你。”老妇说道。
不一会,佝偻着腰的老妇艰难地拖回来了一大把枯枝败叶,零零散散地铺盖在东川的头上、身上。
“孩子,你等等,我去找点水。”
过了好一会,老妇回来了。她手里颤巍巍捧着一张大树叶,树叶的中央底部还残余着半掬的清水。
润了一点清水,东川缓了缓精神。看着老妇手中那张青绿的树叶,用力说道:“吃……”
“孩子,你是要吃这张树叶吗?”老妇惊愕地问道。
“吃。”
“唉!”老妇抹着眼泪,把树叶撕成小片喂进东川的嘴里。
途中还干呕了几回,青绿酸涩的树叶汁液把东川的嘴巴牙齿都染绿了。老妇又去捧了几回清水,东川把几片树叶生吃硬塞弄进肚子,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孩子,天快黑了,你怎么办?野狗半夜会把你吃了。”老妇忧虑道。
“拉,拉我。”东川喘着气道。
“孩子 ,奶奶那里拉得动你哟。”老妇叹道。
“可…以…”东川微微颌首,示意不远处的几根木头。
“孩子,你要木头干嘛呢?”老妇过去把木头捡了回来。东川示意老妇把木头垫在身上肩、腰、臀、大腿的位置。
“脚,绑,拉。”东川示意身上盖着的败叶藤蔓。老妇依言把藤蔓卷成一条,绑在东川的两脚上。用力一拉,东川脚前头后从身下的木头上滚过,虽然痛得龇牙咧嘴,还是成功滑出去了好几米。
“聪明的孩子。”老妇也来了兴致。一老一少努力了好久,终于接近了难民营的集聚地。
“孩子,这里开始有人住了,野狗不敢进来。奶奶也没有力气了,你先在这里歇息一晚,奶奶明天再来拉你回家。”老妇说道。
“嗯,谢……”
朦胧的月色之中,佝偻着腰的老妇艰难地半跃着走了。身骨欲折的东川一口气松下来,也陷入了昏死之中。
微风缓缓拂过,淡淡的月色照在东川遍体鳞伤的光赤身体上,一道淡淡血痕弯弯曲曲地延伸向来时路……
第二天,背部传来的一阵阵撕裂把东川痛醒了过来,原来老妇正抹着眼泪把一些嚼烂的草叶敷在他遍布创口、结痂流脓的后背上。
“孩子,你醒了。来,吃点东西。”老妇往四周瞄了一眼,悄悄拿出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塞进东川的嘴里。
“嗯???”一股霉馊冲天的味道充斥着东川的整个脑袋。
“好吃吗?这是奶奶的早饭,省了一半留给你。”老妇笑眯眯道。
“好……”
“唉,伤成这样。奶奶去找人把你抱回家去。”老妇说道。
不一会,来了两个枯瘦如骷髅的男人,他们露出一脸厌恶之色。不过在老妇的央求之下,还是勉强把东川抬了起来。两人一扭三歪走了百余米远,来到一处长满了斑驳青苔的石堆旁,把东川往一处散发着恶臭的腐烂枯草堆上一扔,就匆匆地跳走了。
“孩子,这就是奶奶的家。”老妇把东川头顶上几根快要朽掉的腐黑木块往外面调了一下,遮挡住正在斜照下来的太阳光。
“孩子,好好睡一觉,奶奶还要去干活呢。”老妇拉过来一块用树枝扎成一排的门扉,把躺睡在枯草堆上的东川遮掩住。
“……”直到现在东川的脑子里还是懵的,这会窝在这个狭小酸臭、封闭潮湿的空间里,似乎这一下暂时的清净下来了。东川试着调息了一会,发现全身的经脉几乎都堵塞了,什么也操作不了,好厉害的噬魂魔蜘!不一会,在一阵阵强烈的虚弱感和无边的痛楚冲击之下,东川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这次把东川从昏睡中唤醒过来的是一阵阵的喝骂声,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正在怒骂着老妇:“死老太婆,你怎么把这个瘫儿弄回家里来了?”
“老头子,我想着这孩子如果能调养好,家里也能添一个年轻劳力。”老妇无力辩白着。
“添你个死人头,我们都没有饭吃了,还弄个瘫儿回来,谁来养他啊?”苍老声音喝骂道。
“可怜可怜这孩子吧!”老妇嗫嚅道。
“你可怜他,谁来可怜我?媳妇马上就要生了,一下子多出来两张口,你这不是逼着我跳河么?”苍老声音悲愤道。
“老头子……”
“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到时候没有吃的,我就割了这瘫儿的肉来吃。”苍老声音骂骂咧咧地往外面去了。
“他们怎么会弄不到吃的呢?”据东川所知,不管是大陆还是域外,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平时挖点矿,打个猎,再种点庄稼,养几只小动物,是绝对不会饿肚子的呀?
当东川艰难地把这个疑问告诉老妇的时候,老妇连连摇头:“孩子,难啊!能吃的都吃光了,现在连树叶都不好找哇。”
“去……打猎?”
“野狗都可以咬死我们,怎么打啊?”老妇哀叹道。
好吧,连不上阶的普通野狗都成为了难民们不可逾越的强大对手了,更何况是遍布域外的五、六阶强大妖兽呢?
“去……抓鱼?”
“岸边能抓的都抓光了,水深的也抓不到哇。”
“种……庄稼?”
“能吃的都吃光了,拿什么来种啊?”
“平时……吃啥?”
“去城墙的阴沟边候着,看有没有漂出来吃的?到河边走走,如果有翻肚子的死鱼就下去捞。早点去摘新长出来的嫩叶,晚了就摘不到了。或者去野外转转,看能不能遇到一些老鼠、兔子这些小动物。去马路边等着,看能不能捡到路人掉落下来一些吃的、用的。”
东川叹了一口气。外围有妖兽封锁,出又出不去,外海大城也不让进。无数的难民困在这里,只知道一味索取,不事劳作,迟早连泥土都要被难民们吃光!
“孩子,你那么聪明,能告诉奶奶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用草……扎兜……放水……一晚……明提…有…虾。”东川艰难地说道。
“真的吗?这办法好使不?”老妇惊喜道。
“好。”东川费力地点点头。
“奶奶先扎个兜看看。”老妇去找了一些杂草碎枝,在东川指导下,很快就编成了一个简易的草兜,现在就等着天黑了。
“隐蔽。”东川叮嘱道。
“奶奶明白。”老妇笑道,虽然老脸比核桃皮还要皱上几分,不过看在东川眼里颇有几分亲切和蔼。
天快黑的时候,老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小块黑糊糊、脏兮兮的东西塞进东川嘴里,才喜孜孜地提着草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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