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了。
他嗓音淡淡，却宛如一记重雷狠狠砸在楚潇潇的心上。
她心猛地一沉，面对这个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头，楚潇潇努力维持着脸色的平静，眼眶却有点热。
嗓子酸涩不已，像是被一只手扼住，她几次张嘴，最后只能艰难地突出两个气音：
“谢谢。”
面前的男人嘴唇微挑：“不用说谢，因为是我甩了你。”
说完，厉景从大衣口袋里摸着什么，摸出来在游乐园里的照片，他动作一顿，目光有些闪烁。
但不过一瞬神情又沉了下去，左手握着照片，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东西。
一个红本本——离婚证。
“这是你的。”
他把离婚证递到她面前，楚潇潇努力控制才不让自己手抖得厉害。
接过来，二人又是一阵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厉景终于再次开口：
“没吃饱的话，你可以继续吃。”
顿了顿，又说：“我先走了。”
男人与她搓身而过，楚潇潇挺直脊背，努力不让自己被看出异样。
直到厉景彻底离开，楚潇潇突然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上前几步扶着栏杆，眼皮耷下来。
好开心。
她终于离婚了，她终于自由了。
“好开心。”
楚潇潇一遍遍摸着那张深红的离婚证，想笑，可嘴角牵引了一下，却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
她自欺欺人不了了，她其实并不开心。
……
厉景突然离开，让游轮里的所有佣人都傻了眼。
来不及问多少，瞥见楚潇潇独自站在游轮尽头，他们似乎猜出了一些：
小两口好像闹矛盾了。
只有阿三知道这夫妻二人的情况，今天的游轮大餐目的，不成功便成仁！
看这样子……是成仁了啊卧槽！
他叮嘱了一下佣人们照顾好少奶奶，便急吼吼地跟着厉景上了岸。
司机已经在路边候着了。
阿三脚步匆匆地跑上前帮厉景拉开车门，护送他上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可几次张嘴，却又不敢问具体情况。
车迅疾行驶着，长排的路灯在窗外一瞬而过，将车内人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车内的空气很压抑，压抑得阿三快要窒息。
秉承着最后一丝隐隐的希望，他掏出手机给楚潇潇发消息。
当然，他不敢明晃晃地问，只敢旁敲侧击：
【少奶奶，今晚回水月明岸吗？】
过了一会儿，手机收到消息：
【不回。】
阿三这就懂了。
完蛋，彻底崩辽……
……
楚潇潇回复阿三消息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路边。
放眼望去条条马路空旷干净，连个人影都没有。
红绿灯孤独地变换，偶尔有车速度极快地呼啸而过，声音过后，只将这黑夜衬托的更加孤寂清冷。
从刚刚铺天盖地的复杂情绪中走出，楚潇潇此刻心里只剩麻木与冰凉。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是阿三发来的。
楚潇潇盯着看了一会儿，她以前还想离婚时跟厉景提把水月明岸卖给她。
可如今事情真的摆到了自己面前，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很他提及此事。
一来，没心情。
而来，她觉得自己没资格。
【不回】两个字发过去，楚潇潇抬头发现正好有出租车过来。
她手挥了一下拦下出租车，可当坐到车里司机问她去哪儿，她却是一愣。
过了好半天，楚潇潇说：
“先开着。”
……
车最终开了几乎半个城市，最终停在了一个酒店门口。
楚潇潇付了钱下车，去开了个房间。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直到泡的水冰凉，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才清醒过来，从浴缸里起来，裹着个浴袍坐在阳台落地窗前。
这一坐，就是一夜。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伴着宛如红鸭蛋般的太阳跳出天际，酒店楼底下响起了小贩们卖早餐的吆喝声，楚潇潇才突然回过神。
她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会儿，人声鼎沸中，她给白枫打了通电话：
“房子现在能住吗？”
“嗯，好。”
“那我上午找你去，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楚潇潇深吸一口气，换上衣服，下了楼。
在路边随便买了个煎饼果子三两下吃完，楚潇潇打车去水月明岸。
水月明岸还是那个水月明岸，一夜未归，却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楚潇潇只站了片刻，提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少奶奶好。”
“少奶奶早上好。”
院子里的佣人们很她打招呼，除了阿三，她们并不知道少爷跟少奶奶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楚潇潇也如常地跟她们笑着打招呼，回到房间，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香香进来了。
见楚潇潇摊开行李箱收拾着，她很自然很热心地帮忙收拾。
两人收拾期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直到两个行李箱收拾完，楚潇潇拎起了箱子，香香随口问道：
“少奶奶，您是要去哪儿玩呀。”
楚潇潇脚步一停，转身，朝她扯了扯嘴角：
“不是出去玩。”
顿了顿，又说：
“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此话一出，香香表情瞬间呆滞。
她隐约猜到了她跟少爷之间的情况，泪眼婆娑。
楚潇潇安慰了她几句，当然了，她是不会直截了当地跟她说自己和厉景离婚了的。
两人之前像姐妹一样，陡然间再不能朝夕相处，香香追到院子里，拉着楚潇潇的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少奶奶，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楚潇潇回头最后一次看了眼水月明岸的建筑：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
“嗯嗯！”
……
送别了楚潇潇不久，香香还在院子里偷偷地抹眼泪。
不经意抬眼，看到一辆车开进院子里，阿三扶着厉景下了车。
“少爷。三哥。”
香香情绪低落，声音自然也活泼不到哪里去。
阿三听声音就听出来她心情不佳，问她：
“怎么哭鼻子抹眼泪的？”
香香垂头抿着嘴，没说话。
阿三转头看了看房子，又偷偷瞥了眼厉景，问：“少奶奶回没回来？”
一提到这个，香香眼泪汹涌的忍不住。
她声音哽咽地回：
“少奶奶回来一趟，收拾完东西离开了。”
阿三听得心里一重，悄摸摸用余光打量他家爷，却见他家爷面不改色，转身往屋里走。
阿三也不敢乱说什么，急忙脚步跟上，朝香香挥了挥手：
“去忙吧。”
……
楚潇潇带着行李离开，想打车去找白枫。
但白枫接到电话，却极力让楚潇潇留在原地等她回，
等在原地？
楚潇潇回头看了一眼水月明岸的房子，她怕自己再等在原地就不肯走了。
楚潇潇拖着东西走到一个看不见房子的地方，在路边遥遥等着。
过了一会儿，白枫过来了。
看到她这大包小包的，大概是猜到了她发生什么事，倒也没说什么，下车帮她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又替楚潇潇打开车门：
“上车吧。”
楚潇潇极力克制着自己想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暗暗吸气上了车。
楚潇潇新买的房子是个商品房，里面就是开发商原本的简单装修样板房。
车开到楼下车库停了，楚潇潇却坐着半天没动。
白枫转头凝视了她一会儿，楚潇潇依旧毫无察觉。
他便也没出声。
直到前方对面有辆车在倒车，白亮的光突然从眼前晃过，楚潇潇才如梦初醒，眼神还有些迷茫：
“到了吗？”
“嗯，”白枫伸手解安全带：“到了。”
楚潇潇拍了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下车和白枫一起将东西拎上去。
楚潇潇的房子买在七楼，门一拉开，里面久未有人居住的清冷肃穆感扑面而来。
装修简约，倒还算过得去。
楚潇潇将东西拎进去，对白枫说：“真是麻烦你了小枫，你快去忙吧，我自己收拾收拾就行。”
白枫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抹布，朝楚潇潇笑笑：
“我今天也没什么事，还是帮你一起收拾吧，房子看着虽不大，但积累了这么久的灰尘，你一人打扫起来也是很累的。”
楚潇潇想想也是，就跟白枫道了谢。
两人将屋里的摆件大件儿全都按照楚潇潇的想法，重新挪了一通。
楚潇潇又把自己行李带来的东西一一归类放置好，两人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擦了一通。
热热闹闹地忙活了半天，两人闲聊着，倒也把楚潇潇暂时从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总算打扫告一段落，楚潇潇出了一身臭汗，头发湿哒哒地粘在额头上。
白枫想伸手把她额前头发整一下，楚潇潇下意识头往后一缩。
白枫神色自若，朝她笑着说：
“你头发粘在额头上了。”
楚潇潇伸手撸了两下，嘿嘿一笑：“好了吧？”
“好了。”
楚潇潇晃着脖子，伸了个大懒腰：“啊……累死我了。”
她揉揉肚子：“你饿不饿？我有点想吃东西了。”
白枫：“那我们先出去吃饭吧，正好小区后面隔条马路有个商场，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再买点你需要的日用品回来。”
“Ok，”楚潇潇往浴室走：“我去洗个脸咱们就出发。”
楚潇潇飞快地抹了把脸，素着一张脸和白枫一起下楼。
因为想早点熟悉和适应自己这个蜗居的环境，她提议不开车，两人走着去商场。
白枫同意了。
两人刚走进电梯，楚潇潇收到一条消息。
香香：【少奶奶，你住的地方叫啥啊？告诉我一声，我以后也好有时间去找你。】
楚潇潇回忆了一下香香这小丫头今天红着眼舍不得她的画面，犹豫片刻，还是把小区名儿和地址都发给了她。
她对她那么好，她应该也不会转头就把地址告诉厉景。
更何况……
楚潇潇想起昨夜他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不用说谢谢，因为是我甩了你。”
他那么骄傲一个人，应该也不会刚离婚，就向佣人打听她住在哪儿，以后也不会的。
……
努力将自己从与水月明岸的一切事情中抽离，楚潇潇和白枫一起在商场吃完饭，又买了点生活日用品。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楚潇潇拎着东西刚要走进单元门，突然脚步一顿，狐疑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去。
“怎么了？”
白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楚潇潇眨眨眼，回过头来往里走：“没事，进去吧。”
往前走的时候，楚潇潇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奇怪，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
……
楚潇潇和白枫的身影刚进单元门，阿三和香香就把头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
两人皆是一脸惋惜和哀痛：
“少奶奶这么快就有新男朋友了啊……”
香香忍不住可怜她家少爷。
阿三不愿意相信：“就是朋友吧。”
可话说完他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上次他跟爷在酒吧里，看到跟少奶奶接吻的……好像就是这位。
“就算是朋友，这么帅的朋友……”
香香喃喃自语：“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男朋友的吧，哪个女的面对帅气体贴的男人能把持得住啊。”
阿三嫌弃地瞪她：肤浅！女人就是肤浅！
“这男的有少爷有钱吗？”
他高傲地仰着下巴。
香香冷笑：
“你觉得少奶奶缺钱吗？但是体贴这一点，你觉得少爷有吗？”
“……”
阿三靓仔语塞。
……
夜晚，水月明岸格外的安静。
厉景冷着脸吃饭，一声不吭，所有佣人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口。
“爷，”阿三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冒着剁头的风险说道：
“要不要去找少奶奶？”
厉景吃饭的动作一顿，眉眼未抬：
“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找她做什么。”
“朋友还会偶尔约饭呢……”
话音刚落，瞥见厉景冷嗖嗖的视线，他默默闭了嘴。
恰逢这时香香抱着一堆东西从二楼楚潇潇的房间出来，阿三看了一眼厉景，高声问：
“香香，你抱着这些东西干嘛去？”
“哦，”香香面不改色：“少奶奶有些东西落在家里了，拜托我给她送过去。”
“送到哪儿？”阿三偷偷瞄了眼厉景，更夸张地提高声音：“酒店吗？”
香香抱着东西下楼梯，直往门口走：
“不是酒店，是少奶奶现在住的房子。”
说完挥挥手：
“三哥我去啦。”
“好嘞。”
转头见那位爷吃饭的动作慢下来，阿三不自觉往上挑了挑：
承认吧爷，你对少奶奶根本就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