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赵年欢究竟是醒着还是醉着，沈清清听她絮絮叨叨了半天，终于弄清楚了她现在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原来赵年欢之前谈的对象早就吹了，那人根本就没打算和她真的结婚，不过是虚荣心作祟，觉得赵年欢带出去有面子而已。
和赵年欢还在纠缠不清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和他们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火速订婚结婚，明明是正牌女友的赵年欢“一夜之间”就成了插足的第三者。
正在这个时候，赵年欢的两个哥哥和弟弟为了争夺家产闹得很难看，她的父亲被气得住进了医院。到底是哥哥经验比较丰富，最终掌握了公司的实际话语权。因为记恨赵年欢没有在他求助的时候帮他一把，她的哥哥直接断了赵年欢的经济来源。
学服装设计本来就很烧钱，这下几乎是断送了赵年欢的求学路。她不得不暂时休学，兼职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本来她想把现在住的房子卖掉的，但思考再三还是没有出手，她担心卖了房子又赚不到钱就要去睡大街了。
然而即便她愿意放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身段去做兼职，也很难维持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她逐渐堕落了。
或许她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惨人，但在沈清清看来还是太矫情。沈清清在留学的五年里不是没有勤工俭学过，知道自己打工交学费、挣生活费很难，但是并不是完全行不通。
赵年欢学的是服装设计，在A大是出了名的天才人物，但是她去打工的时候却没有好好利用这份天赋，反而沉溺在挣快钱的快感中。
如果她肯抛开面子去做设计师的学徒或者助理，虽然钱不多，但支付生活费绰绰有余，再争取一下学校的奖学金，学费也能攒得七七八八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偏要去做什么酒吧的陪酒女郎，难道这份工作就体面吗？
沈清清无语地看着赵年欢，她还在用一副“我真的很可怜”的神情望着她。
“赵年欢，你的天赋呢，就这么浪费了？日子也不想好好过？”她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室内，赵年欢把屋子住成这样，完全不像是在认真生活的样子，“你现在陪酒，难道比做服装设计师的助理来得体面？”
“我没有！我有在画设计稿！”赵年欢只听了前一句话就激动起来，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进了一间屋子，然后捧着一沓纸出来。
她不小心被横在门口的椅子绊了一跤，设计稿散落一地，她突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嚷：“没有人愿意用我的设计稿，甚至有人说这是在浪费纸！”
沈清清从纷飞的纸张里抓住一张，果然是设计稿，但是效果并不好，就连沈清清都对这些设计没有一点兴趣，更别提挑剔的专业人士了。
“的确设计得挺烂的，你的脑子是被酒精腐蚀了吗？”沈清清知道，违心的鼓励对现在的赵年欢并不会有任何作用，直白犀利的话或许更合适一些。
没想到沈清清会这样打击她，赵年欢怔住，连哭都忘记了。
“赵年欢，你以前可不止这个实力，是这两年喝的酒都进了脑子吗？”沈清清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嘲讽，也没有恨铁不成钢。
她淡淡的表情刺激得赵年欢满心怒火，赵年欢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但手脚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
对上沈清清的眼睛，赵年欢不由自主地回想她都是在什么情况下画的设计稿，几乎每一次都是喝了酒之后，说是酒进脑子画的似乎也不为过。可是为什么偏偏这种话是沈清清说出来的，她瞪了沈清清一眼，声嘶力竭地大吼：“滚出去！”
正巧，沈清清也不想看下去了，抬腿往外走，走到门边沈清清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赵年欢问：“赵年欢，你今年26岁了吧，19岁的你是为了理想，还是为了堕落而到Y国来的，你有认真想过吗？爱情和金钱是你生命中唯二的追求吗？”
说完，她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走出赵年欢家。和赵年欢常年不见阳光阴暗还有些潮湿的家不一样，外面的天气极好。抬手看时间马上十一点半了，傅明熠很快就要结束上午的学习。沈清清没有回到家里，而是在门外的小吊椅上坐了一会儿。
从书房走出来，傅明熠想要看看沈清清是不是在邻居家“迷路”了，刚刚推开门，就看见沈清清坐在吊椅上笑得很灿烂，她说：“今天天气不错，等下我们出去散步吧。”
“好，不过我们得先吃午饭。”傅明熠挽起袖子，回了她一个浅浅的笑，伸手牵着她往里走。
***
沈清清的话让赵年欢觉得很难堪，她不想承认沈清清说的都是事实，但又不得不承认。
她仍跌坐在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设计稿她没有伸手去捡，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地狼藉发愣。
扭头看见柜子玻璃门上的影子，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好陌生。
她当初始怀着对服装设计的满腔热情而来，却为了可笑的所谓“爱情”把自己搞得一团糟。明明就是自己放弃了自己，还要甩锅给大哥，说是家庭的不和谐让她堕落深渊。
大哥和小弟争夺家产闹成那样确实不孝，可她又孝顺吗？父亲出事之后她没有回去看过他一眼，她只顾着怜惜“悲惨”的自己。
躲在这间房子里已经两年多快三年了，她就像是一只僵尸，昼伏夜出，也许是时候出去见见阳光了。
改变不是想想说说就能做到的，赵年欢知道她该出去晒晒太阳，辞了那份工作，但是她很害怕迈出这一步之后，人生也不会变成她期待的样子。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往后倒去，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躺着看天花板。
可能直接死去还比改变来得简单。
啧，沈清清真是个烦人精，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让她直接醉死不好吗？
赵年欢烦躁地翻了一个身，被扬起的灰尘呛到，差点把肺给咳出来。她猛地坐起来拍拍胸口，呼吸重新恢复顺畅的瞬间觉得好像活着是挺好的一件事情。
她摸出手机，像是生怕自己后悔那样，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给她兼职的酒吧老板发了条信息：我要辞职，今天开始不去了。
只是一条还没被对方阅读的信息，却让赵年欢仿佛获得了新生。她撑着墙面慢慢站起来，看也没看地上的“垃圾”，满屋子找吸尘器，然而她似乎没有这个东西。
吃过午饭的沈清清和傅明熠很有闲情逸致地出门散步，沿着人工湖的岸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去，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一个女人在他们家门口走来走去。
沈清清看了好几眼才不太确认地喊了一声：“赵年欢？”
女人回头，笑容很热情，然而配上她憔悴得让人不忍直视的脸，就显得有些狰狞了。
“你活过来了？”沈清清有点吃惊，这才多大会儿，她的话就是仙丹，也不能这么快见效吧？
赵年欢没有怼她，继续笑着说：“活了一半了，如果你能把你们家的吸尘器借我的话，我还能再活三分之一。”
她的精神状况好得出乎沈清清的意料，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她回头看傅明熠，傅明熠也是一脸意外。他印象里的邻居是不会在这个点出门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穿着得体，更不会笑得那么阳光积极。
他家清清到底和邻居说了什么，能让人脱胎换骨了一样？
“借我吧，我会替你看好你男人作为报酬的。”赵年欢双手合十恳求沈清清。
沈清清：……
“我去拿吸尘器吧。”傅明熠觉得邻居现在似乎是开朗得过了头，让人有点无语。
“多谢！”赵年欢一脸惊喜，手肘轻轻撞了撞沈清清的胳膊，“你男人可比你热心多了。”
“真只是来借吸尘器的？”沈清清怀疑她的目的，毕竟之前她有勾搭傅明熠的“前科”。
“那不然呢？我家里吸尘器很早就被我丢掉了，这不是没办法嘛。”赵年欢不知道沈清清怀疑她别有心思。
“我听说，你之前想跟我家哥哥谈恋爱？”沈清清眯着眼睛看她。
“我不是喜欢他，就是，就是觉得你喜欢过的男人，怎么说也会比我看上的好，所以……”非要逼她承认她就是想捡个便宜嘛。
这脑回路绝了！沈清清无言以对。
正巧这时傅明熠把吸尘器拿来了，沈清清递给赵年欢说：“吸尘器借你，麻烦你一件事，别把我们没分手的事说出去。嗯……谢谢。”
虽然不知道沈清清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请求，但赵年欢还是点了点头说：“我之前跟Lily说了，不过她嘴巴很严的，我不会再告诉别人。”
你个大嘴巴，这才过去多久，居然都跟别人说了！沈清清快气死了，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好Lily她也认识，确实嘴巴挺严的。
真白瞎了她那句“谢谢”，沈清清瞪了她一眼，赵年欢歉意地笑笑，拿着吸尘器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