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吗？”饰演安德鲁的演员拿起一瓶冰过的矿泉水递给沈清清，“口感不错。”
知道沈清清会讲法语，这个从法国来的名演员没有勉强自己说不是特别擅长的英语或者是蹩脚的华语。
记得最初见他的时候，他笑起来是温柔而礼貌的，儒雅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不像演员，更像是学院里的教授。现在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怎么看他眼底都有一丝藏不住的狠厉和暴虐。
但这却无损他的英俊，甚至那种斯文败类的气息让他更加吸引人。
佟安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安彤一次次在绝望中生出一丝丝希望，然后又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在镜头下的查尔斯表现出的疯狂，让沈清清在戏外都为之胆寒。但她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性，只是多少被角色影响到了，这才能调整好心态，平静地和他交谈。
“查尔斯先生，你对这场总是拍不下去的戏有什么看法吗？”沈清清有些大胆的想法，但又犹豫不决。
看着沈清清的眼睛，查尔斯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半晌他才说：“我觉得想要表现真实感，最重要的就是真实。”
他垂眸，敛去眸子里翻涌的暴戾，吸了口气，用手腕上的橡皮筋狠狠地弹了自己一下，疼痛提醒他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可怜又无助的安彤，他也不是暴力的狂热崇拜者安德鲁。
直觉让贺学安感到危险，他浑身紧绷着离沈清清更近了一点。
紧张的气氛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就在沈清清以为面前这个男人下一秒会暴起打人的时候，他却歉意地笑了，“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还好有这个小东西。”
他指了指手腕上的橡皮筋，这段时间，他全靠这玩意儿控制自己的情绪。查尔斯很担心，继续演下去，他对暴力的态度会不会被安德鲁影响，甚至同化。
摇了摇头，沈清清没再说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
贺学安却没放松下来，他盯着查尔斯，直到这人走远了才放下戒备。
如果是半个月前，有人告诉他演员是个危险的职业，贺学安不怎么相信的，但几次看到沈清清因为查尔斯失控受伤之后，他就不那么想了。
要带新人，所以没跟来的方启航还不知道沈清清遭了这些罪。这个搭戏的演员越来越危险的气场，让贺学安感到不安，他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听沈清清的，不把这些事告诉方启航和傅明熠。
***
“叮叮当当”的脚镣碰撞声和在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吸引了佟安的注意力。他抬起头来，看见沈清清在他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蹲下，视线与他平齐。
“导演，要不真打吧。让查尔斯先生轻点就行，我身体好，挺抗揍的。”沈清清像是在说“今天要不别吃面条了，我们去吃饺子吧”，那样语气轻松。
佟安想也没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觉得这小丫头说话挺有意思的，但是他真的笑不出来。
开拍之前，他是有说过，可能有些时候会真打。但是渐渐的，因为查尔斯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打了沈清清，佟安就知道他还是低估了这个角色对演员的影响。
这场戏如果真打，万一查尔斯收不住手，沈清清要遭大罪的。而以查尔斯目前得状况来说，十有八九会发生这种事。他不敢拿沈清清的安全去赌。
更重要的是，越拍，他越是容易从沈清清的身上看到他妹妹安彤的影子。
两个人的身影不断重合，他几乎要分辨不出来现实与虚幻。眼睁睁看着妹妹在自己面前被安德鲁再次暴打，他怎么接受得了？
这场戏反反复复拿不下来，也有他这个导演心态不对的原因。
这段时间，每次拍摄这样的戏份，他都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现实，不过是演戏而已，才能冷静下来坐在镜头外面看着演员表现。如果假戏真做，他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冲进去宰了安德鲁那畜牲。
“可是导演，这样下去不行。”沈清清看着他，眼神很坚定。
为了这部电影她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如果这场戏不能完美落幕，那整部电影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这不是沈清清想要的结果。她可以就当是在体能训练，或者武术训练中受了伤，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导演，拍吧，拍完给我放个假就行。前几天您不就给柳璐璐放了一周的假嘛，我都快羡慕死了。”她羡慕甚至带点嫉妒的语气让佟安一时无语。
他刚刚真的心情不佳的，哪知道这丫头差点给他整笑了。
“你让我再想想。”被沈清清软磨硬泡的烦得不行，几乎把佟安悲伤的情绪都消磨干净了。
见沈清清蹲在他跟前不走，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赶她走开。
知道佟安有在认真考虑，不是敷衍她的，沈清清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她都豁出去了，佟安还犹豫不决。
在外头坐了一个多小时，莫婧看沈清清烦躁的样子，以为她太热了，于是忙前忙后地给她吹小风扇、打伞，还弄来了一口小锅煮酸梅汤。
但她的努力效果不理想，毕竟沈清清不是因为天气而烦躁，而是因为佟安迟迟不做决定。
“今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正常开工，我晚点发明天的计划表给大家。”佟安从地下室里走出来，一会儿没见阳光，这会儿忽然见光，他被光亮刺得眼前一黑，脑袋发晕，靠着墙缓了缓才说。
看着沈清清冲自己笑了笑，佟安一顿，又说：“查尔斯先生和清清留一下，我有话和二位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查尔斯不知道佟安说了什么，诧异地看向沈清清，正欲解释的翻译小哥：……
听沈清清翻译了佟安的意图，查尔斯皱眉点了点头，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和其他人不同，沈清清却大概知道佟安要说什么事情，她只希望佟安的决定不会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