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瑶哭得伤心,额头和脖子的青筋都已经凸起。
密密的细雨里。
盛肆注视着照片里的盛山,照片里的盛山,在对着他笑,就如同儿时一般,对着他宠溺的笑。
夏末,天气依旧炎热。
小盛肆和小盛山走在乡间。
“阿肆,走!我们去掰玉米!”小盛山牵着小盛肆的手,走过木桥。
小盛肆手里抱着一个小恐龙,这是爷爷送他的生日礼物。
“好。”小盛肆奶呼呼地应着。
小盛山宠溺地摸了摸小盛肆的小脑袋。
走过木桥,小盛肆忽然被石头绊了一跤。
“啊呀——”小盛肆一下子摔倒在地。
小盛山赶紧去扶,“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小盛肆立刻起身,拍了拍手,又拍拍裤子上的灰:“没事!”
小盛山又不放心地仔细低头检查小盛肆的膝盖,确定没什么伤,他才放下心。
这时,小盛肆忽然惊慌起来:“我的恐龙呢!”
他着急地四处看,四处找。
小盛山拉着小盛肆,避免小盛肆不小心从桥上摔下去。
“阿肆别乱动!哥哥帮你找恐龙。”小盛山拉着小盛肆的手,在桥上看了看,没有看见恐龙。
忽然,小盛肆指着桥下面的河:“哥哥!恐龙在河面上!”
小盛肆循声看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盛肆已经作势想要去伸手去勾恐龙。
“阿肆小心!”小盛山死死拉住小盛肆的衣服。
“恐龙!恐龙它掉下去了!”小盛肆着急地脸都红了。
“可是河里危险,我们不能下河。”小盛山严厉地说。
小盛肆不懂什么危险,他只知道那个恐龙是爷爷送他的,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他还要把恐龙带回家,让它加入自己的恐龙大家族!
“哥哥!我要恐龙!”小盛肆指着浮在河面上的恐龙,放声大哭起来。
小盛山也被小盛肆这哭声弄得不知所措。
“好好好,阿肆别哭,哥哥看看怎么把恐龙给你马上来。”小盛山也紧紧皱眉,他左右看了看。
“呜呜呜…好…”小盛肆擦了擦眼泪。
“阿肆在这儿等哥哥!我去给你拿恐龙!”小盛山拍了拍小盛肆的肩膀,接着跑到桥下,拿起树枝准备去勾恐龙。
可是树枝泛起涟漪,恐龙随着水流,眼看就飘远了。
“哥哥!恐龙走了!”小盛肆一看恐龙飘远,顿时紧张激动起来,他急得直跳脚!
小盛山看着桥面上激动的小盛肆,担心他下河,赶紧道:“阿肆!你别乱动!哥哥帮你去拿恐龙。”
“哥哥…”小盛肆盯着小盛山。
小盛山心一横,卷起裤腿,朝河里走去。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忽然下起了雨。
小盛肆拿着小盛山拼命扔上桥面的恐龙,沿着河一边哭,一边嘴里喊着:“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哥哥…”
他的眼睛都已经哭红,他的嗓音也已经苦哑,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抱着恐龙,走到了河的下游,哪儿聚集了人。
河面上,漂浮着盛山的尸体。
他认出了河里的是盛山,小盛肆激动地跑过去。
盛川看着跑过来的小盛肆,蹲下身,检查着盛肆没有大碍,他紧绷的弦才松掉。
已经哭得伤心欲绝的高瑶跑过来,扣着小盛肆的肩膀,问着:“阿肆,你和小山不是一起去玉米地吗?小山怎么会掉进河里?怎么会掉进河里!你说啊!你说话!”
高瑶发疯似的,用力摇晃着小盛肆身体。
小盛肆也蒙了,他望着已经被打捞上来的小山,双眼无神地喃喃着:“哥哥…哥哥他下河给我捡恐龙…”
“下河捡恐龙?!”高瑶神经质一般看着小盛肆怀里的恐龙,整个人神情呆滞了。
小盛肆看着全身湿透躺在石子滩上的盛山,想要过去:“我去找哥哥…”
他刚说完,高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恐龙,将恐龙直接扔进了河里,接着重重地给了盛肆一个耳光。
“是你!是你害死小山!是你!”高瑶癫狂一般地抓着小盛肆的肩膀。
“妈妈……”小盛肆彻底呆住,不明白高瑶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高瑶发疯一般,直抽小盛肆耳光。
小盛肆的脸,瞬间被打肿。
小盛肆疼得放声大哭起来:“哇啊——”
盛川看不下去,过去拉高瑶:“够了!”
他低吼一声,也没能吼醒已经失控的高瑶。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高瑶头发散乱,黏在脸上,她的精神都好似有些失常,她盯着小盛肆,嘴里一直呢喃着。
小盛肆在雨里放声大哭,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却改变不了什么。
第二天,盛山被拉进殡仪馆火化。
盛肆把所有恐龙都扔了。
可是,盛山再也回不来了。
——
天空依旧下着雨。
盛肆站在盛山墓前,弯下腰,放了一束花,他低喃一句:“哥,我来看你了。”
他刚放下花,高瑶已经止不住悲伤,转过身离开。
“妈…”盛舞皱着眉,撑着伞追了过去。
盛肆侧过头,望着高瑶背影,眸色深沉。
他收回视线,蹲下身,擦掉黑白照片上的水迹。
“哥,我知道妈还恨我。”盛肆垂着眸子,把伞撑过去,遮住了盛山的墓碑。
雨水打湿了盛肆的衣服,迷蒙了他的双眼。
“哥,你说当年死的人,如果是我,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一句疑问,但是得不到任何回答。
雨水淋在盛肆脸庞,他的睫毛也已经架不住越来越大的雨势,微微眯起。
耳边是风声,是雨声。
“哥,如果可以,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盛肆哀伤地闭上了双眼,脸上的是雨水也是泪水。
无声的忏悔,无声的悼念。
许久,许久。
盛肆才起身,他看着墓碑,似乎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哥,下次再来看你。”他说。
雨里,盛肆撑着伞,落寞地离开了。
陵园外。
盛肆看高瑶的车还没走,于是打开门,上车。
“哥!你怎么浑身湿透了?”盛舞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被淋湿的盛肆,惊呼出声。
“风太大,雨水飘进来了。”盛肆解释了一句。
高瑶看着窗外,没有看盛肆,低声问了句:“你还没有和白若微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