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年的一通话,又废又啰嗦。
凌烨没耐心听完便匆匆打断他。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换眼术成功了!
棠儿能重见光明了!
深吸一口气,凌烨拎着那女子的尸体,眸光不复刚才的冷淡,反而带着一抹雀跃的狂热。
“窦大夫,她真的能看到吗?会有后遗症吗?成功率有多少?”
窦大夫苦笑一声,“那匕首是她从老夫身上抢的,老夫这腰上的伤口做不得假。”
“至于成功率……活人身上,只有这位姑娘成了。”
在医术一道上,窦大夫向来锱铢必较。
停下翻找药材的动作,苦思冥想一番后,得出结论。
“今日换眼的囚犯,是一个十三岁杀父的少女,尚未及笄,年纪也小,换眼术能成功,也许……和这个囚犯有关。”
窦大夫不知想到什么,眸光蓦地亮起来,顾不上腰腹间的剧痛,狠狠抓了一把胡子,“对了!”
他兀自念叨起来,“前些日子有两头青驴和黄犬,瞎了眼,做了换眼术后可以视物了,它们之所以能成功,也是因为剥取眼睛的,是出生没多久的幼崽。”
“兽如此,人亦如此。”
“所以……年纪越小,成功率越高?”
“若用稚儿为盲人换眼,岂不是更可行?”
这个发现,让窦大夫惊喜之余,又带上一点惊惧。
眼睛是这样,那手脚、器官……是否也一样?
倘若达官贵人伤了五脏肺腑,伤了手足皮肤,都用少年男女身上的东西来替代,往后的云朝,岂不是人间炼狱?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窦大夫的所思所想,凌烨与贺喜年岂能猜不到。
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底的惊惧之色。
静默许久,凌烨才清了清嗓,沉声道:“这只是我等的猜测罢了,不必外传。”
“更何况,天底下能给人换眼换鼻的,只怕也只有窦大夫您一人。”
窦大夫被隐晦的拍了个马屁,眼底的惊惧之色淡去,下巴微抬,刚想露出从前那样孤高倨傲的态度,可看着凌烨提尸站在旁边霜肃冷冽的样子,又将眼底的轻慢收起,心中只余下苦涩。
有什么可傲的。
书生常道,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这学了一身医术,闯出名号来,最后不也是成为权贵的走狗,成为摄政王麾下持刀的刽子手吗?
他扫了一眼自己手中消炎镇痛的药材,苍老的眼底滑过许多凄楚。
九岁上山采药发誓一身白衣悬壶济世的那个少年,如今……如今为了活命,为了自己的儿孙,为了那不争气的孙女……成了这般模样。
呵。
如今。
他比凌烨更盼沈氏早日康复。
盼着沈棠与她怀里的孩子安然降生。
讨了王爷开心,从摄政王府里将那不争气的孙女接出来,等一切安顿好后,他便金盆洗手,往后再不行医。
下定决心后,窦大夫看向凌烨手中的女尸,“王爷,时不我待,夫人的身体和眼睛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既有了灵感,这几日老夫通宵达旦,也要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凌烨虽不知他为何跟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斗志,但窦大夫肯下功夫,他自然乐见其成。
将女尸摆到一旁的竹床上,颔首点头,“既如此,便辛苦了。”
“对了,屋里还多余疗伤的药膏吗?”
“棠儿出了些意外。”
窦大夫忍了忍,将自己私存的最后一点玉痕膏递出去,凌烨正要接过时,外头忽听哐当一声,音响巨震,如鼓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