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可能是某种野兽,从它瞳孔间距来看,体型应该不会太小,这下麻烦了,它正好在我们要走的路上。”
“那我们换路?我还知道一条路,只是不常走,路上杂草会比较多。”陈玲说道。
“换路。”
我果断下了决定,杂草再多哪有野兽威胁大,我现在已经为上山这个冲动的决定感到深深得后悔。
我们悄悄向后面退去,然后拐进了另一条路,摄像头画面中的两点绿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你再抱着我的胳膊,可是不好走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陈玲悄悄抓住了我的胳膊,现在危险解除了,我又有心思跟陈玲开起玩笑。
陈玲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我只觉得一阵绵软离体而去,心里隐隐有点失落。
透过电筒散发出来微弱的光亮,我看到了她红透了的半边脸。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小路两边突兀的出现了坟头,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后面渐渐多了起来,直到此时,已经站在了一片大坟场中间。
“陈警官,你这带的路对吗?”
陈玲道:“没错啊,只是我前几年走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坟。”
为了表现她带的路是对的,陈玲大着胆子继续朝前走去,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周围似乎亮了起来。
陈玲显然也发现了,她好奇地转过身来,手电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手电在地上跳了两下熄灭了。
可是周围却渐渐亮了起来。
四周一座座坟头上漂浮起一朵朵妖异的火花,绿色的火花将陈玲的脸映照出一片惨白。
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一团绿光越来越大,仿佛已经填满了她的瞳孔。
陈玲颤抖着举起一只手指着我的背后说:“高记者,你的后面!”
我僵硬地转过脑袋,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点点鬼火在坟场空地上下翻飞。
而在我的背后跟着一个更加巨大的绿色火团,我甚至能看到火团里翻涌的绿色火苗,火团慢慢朝我飞了过来。
我吓后退一步却被石头绊倒,跌坐在地上。
肩上背的摄像机也掉了下来,我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朝着火团的方向扔去,泥土砸中火团,绿光摇曳了两下,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眼看着绿色的火团就要撞到我的身上,突然一双手使劲把我向后拉去,借着手臂的力量我挣扎着站了起来,牵起拉我的手臂向后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边的绿光慢慢暗了下去,直至消失,我们才终于停了下来。
陈玲剧烈地喘息声在身边传来,因为手电被丢在了坟场,此时周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保护陈玲的安全,我将陈玲往身边拉近了些,手臂搂住她的肩膀,熟悉的香味又飘了过来。
我们两人摸索着在山林里前进,已经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时辰,只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周围的雾气散了不少,月光穿过云层透过林间斑驳的枝叶,在地上撒下星星点点的光影。
陈玲显然被吓得不轻,一双手如水般冰凉,止不住地颤抖,绵软的身子失去了依靠紧紧贴在我的身上。
带着女子温度的体香在我鼻尖萦绕,如果不是目前紧张的处境,我真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慢些,而现在,我只想抓紧时间找到出山的路,尽早离开后山。
5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传出铃铛的声音,清脆的铃音在安静的山间显得格外的诡异。
陈玲抓着我的手突然一紧,之后慢慢松了下去,略带惊喜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知道这里是哪了,前面应该就是合欢树,合欢树上有法师做法时留的铃铛。”
听她这么说,我才想起白天在合欢树下确实有听到过铃铛的声音。
我们加快了脚步,可是走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合欢树的影子,而铃音则一直在我们前方不远处想起。
“叮铃铃~叮铃铃~”好像在催促着我们前行。
又走了很久,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空地出现在眼前,而一棵巨树伫立在空地中间。
“合欢树!”陈玲低声欢呼道:“找到合欢树那我们离出口就不远了。”
说罢她拉着我的手就朝着合欢树跑去。
“小心!”我看到一个黑影突然从合欢树上一跃而下,朝着我们扑来。
在我发出警告的同时陈玲也看到了,可是她首当其冲,一时却是躲闪不及。
黑影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抛物线轨迹飞了过来,待它飞离了树影遮蔽的时候,我们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有如活物般张牙舞爪,苍白的脸庞在月光下透着惨白的光。
一点殷红朱砂如血般点缀在她的唇间,一双阴狠的眼睛不带丝毫生气,死死盯着前方。
陈玲一时被吓得傻了,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喃喃自语着:“真的有女鬼,是合欢姐,真的有女鬼!”然后昏死过去。
合欢姐一双惨白的手掌,十根乌黑发亮的指甲眼看着就要抓到陈玲,我一个飞扑,抱着陈玲的身子滚了出去。
只觉得一阵阴风擦着我的后背刮过,我顿时吓得脊背发凉,浑身毛孔张开,冷汗涔涔地流了下来。
片刻之后我才感觉到自己后背一阵发凉,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想来是被合欢姐的利爪抓破了。
合欢姐俯冲之后,在前方停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子,我清晰得看到她的身子悬浮着,长长地衣摆在风中飘飘荡荡。
顾不得多想,我抱着陈玲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合欢姐转过身子之后又朝着我飞扑过来,我慌不择路只能绕着合欢树跑。
一向不迷信的我突然开始寄希望于合欢树上那些被法师开过光的红线和符箓,能够帮我抵挡一下。
可是事与愿违,合欢树并没能阻止合欢姐的攻击,反而一圈圈地负重狂奔让我精疲力尽,女鬼已经离我越来越近,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不管了,逃!”我当即不再犹豫,不再绕着合欢树跑,而是看准了路径,朝着山下奔去。
奔跑之中,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向后观望,只见合欢姐仍紧紧跟在我的身后,眼看着她那尖利的爪子马上就要抓到我,我看到她的手腕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音从刚才就一直没有断过,只是我自己太过紧张没有听到。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我的脚下一空,整个人从山路楼梯上摔了下去,翻滚中,我只能一手紧紧抱着陈玲,一手护住她的头。
不知翻滚了多少台阶,最后只觉得后脑传来一阵剧痛,彻底昏死过去。
6
“高记者,高记者,你醒醒。”
一声声呼喊让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陈玲那洁白如玉的脸庞。
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双颊一片绯红,犹如清晨挂着露珠的红苹果,煞是好看。
此刻的陈玲正焦急拍打着我的脸,见我醒转过来,微蹙的眉头才放了开来,开口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一边说着,一边打算抬起双手让她看看我的状况,以证明我确实没事,才发现此时我的两条手臂正紧紧抱着她。
同时,因为从楼梯上滚落,我的身子正压在陈玲的身上。
难怪刚才陈玲离我这么近,近得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一想到这,我的脸也瞬间红了起来。
慌忙起身,可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重心,再次压倒在陈玲身上。
如果刚才与她的接触因为昏迷全无感觉的话,这次滑倒后再次触碰到了对方的身体,感觉显得格外得清晰。
随着陈玲一声娇嗔,我只觉得自己胸前一团绵软抬起又压下,紧紧抵住胸口,陈玲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响起。
“不好意思,陈警官。”
我窘迫着站起身来,伸手扶起陈玲,女孩子如丝绸般光滑的小手在我的掌中冰冰凉凉。
回到村子,天已大亮,一夜的探险让我们又困又乏,可是顾不得休息,我们立马前往驻村派出所,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离奇,让我们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7
来到派出所后,民警过来汇报情况说昨天后山发现的死者身份已经查明。
同时经过法医鉴定,死者死亡原因并非上吊窒息而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多器官衰竭而死,死亡时间为案发前3天。
“死后被还要被悬挂示众,看来凶手对死者有不小的怨气。”
“死者的手掌被凶手切除,放在我的门把手上应该是一种警告,也许凶手不希望媒体对合欢姐的事情进行报导,想要把我吓走。”
陈玲点点头,向民警问道:“把死者的身份信息给我。”
民警把手中文件夹递给陈玲,我跟陈玲一起看了起来。
死者名叫张衡,资料详细记载了他的户籍地址年龄教育背景以及各项履历。
奇怪的是,十年前张衡在工作中突然失踪,经家属报案后,警方派出大量人力搜索都没有找到人。
这十年间张衡家属也一直没有放弃在各地多方查找,却没想到张衡突然出现在陈宅村,又离奇死亡。
陈玲向后翻了几页,警方的资料很详细。
后面是张衡的背景调查,其中甚至包括了他的情感经历,我们在这上面意外的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佳!”
“怎么会是她!”
我跟陈玲同时看向对方,我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亮起的光,就像是在一团乱糟糟的线团中找到了一个线头。
陈佳,现在叫她合欢姐可能更为合适。
传言中合欢姐是因为感情受到的伤害最终自杀身亡,而她唯一的一段感情史就是大学四年谈的男朋友。
后来在两人毕业的那天,张衡没有按约定与陈佳见面,导致两人分手,陈佳最终因情自杀。
“你这里有其他上吊男子的背景资料吗?”
因为合欢姐杀人事件牵扯的上吊男子不仅有张衡,我隐约觉得张衡与这些男子之间存在某种联系,现在需要更多资料来证实我的猜想。
派出所里的资料准备的很充分,尤其是死亡案件,从历时最远的案件一直到张衡,共计有五名受害人。
在其余几人的背景调查资料中,受害人或是抛妻弃子,或是移情别恋最终导致原配对象殉情,而在不久之后,受害人就会被人发现吊死在合欢树上。
“凶手应该是合欢姐身边的人。”
陈玲点点头,迅速打开电脑公安系统的数据库,在查询中得知,合欢姐的双亲皆还在世,其父,陈广发,其母,朱虹。
我猛然记起在我入住村镇招待所的时候,在前台大厅中看到的招待所营业执照上登记的法定代表人,正是朱虹。
如此一来,门上断手的事情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让死人敲门的。
“陈广发,这不是那个守山人吗?”边上的老民警突然说道。
自从合欢姐死后不久,陈广发就去守了后山,后来时间一久大家都忘记了他的真实姓名,都叫他守山人。
两个犯罪嫌疑人的出现让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陈玲马上召集民警将二人带回警局。
在拘捕守山人的时候,还顺便找回了昨夜被鬼火惊吓时遗落的摄像机。
陈广发和朱虹被带回派出所的时候非常平静,面对审讯,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
虽然二人又充分的作案动机,可是案件仍因为证据不足所以还不能将二人定罪,暂时只能将二人拘禁24小时。
在检查摄像机损坏情况的时候,案件的线索再次出现。
在我跟陈玲被鬼火吓走之后,摄像机记录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原先朝我扑过来的巨大鬼火停在半空之中,在鬼火背后山壁中一个人影拨开灌木走了出来,人影手臂轻轻一抬,鬼火似受到召唤一般朝他飞去,不一会儿落入那人手中。
那人枯瘦的手掌在火光的照射下仿佛干尸一般,下一刻,手掌穿过鬼火,将它牢牢抓在手上。
全场观看视频的民警皆震惊得目瞪口呆。
视频中,透过鬼火的光亮能够清晰辨认出此人就是陈广发。
陈广发拿到鬼火之后转身走进了黑暗,随着鬼火摇曳的火光,一个潜藏在灌木丛中的幽深山洞显露在我们面前。
过了一会儿,托举着双手的合欢姐从洞中飘了出来,紧接着是陈广发,两人一前一后从山洞离开。
8
视频结束后,陈玲重新动员,前往后山查找山洞。
有了视频的引导,山洞很快就被发现,我们终于知道了陈广发装神弄鬼的计两。
原来,我们看到的鬼火其实是一个浑身发着绿光的球,球的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绿色布条,球的内核放置了一个风机,打开开关之后球体中会有风向外吹出,绿色布条在风的吹动下看来就像是鬼火的火焰,非常逼真。
尤其在夜晚坟场的环境下,看起来就跟真的鬼火一样。
鬼火之所以能够在空中飞舞是因为陈广发用鱼线将球吊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鬼火飘在空中,再用竹竿来控制鬼火的运动轨迹,才会让我们误以为鬼火在追我们。
洞穴中发现了身着红衣的合欢姐,原来所谓的合欢姐只是陈广发做的假人。
假人全身用白纸包裹竹签做成,唯有一双托举的双手上装着尖利的铁指甲,假人头部有个吊钩,使用时就像鬼火一样用鱼线吊着,就可以像个鬼魂一样飘来飘去。
陈玲说:“陈广发应该是害怕被人无意中撞见洞穴,所以装神弄鬼,时常拿合欢姐出来吓人,让村民尽量少上山。”
我点头赞同,目光注意到假人手腕上戴着的铃铛,铃铛掩在合欢姐宽大的衣袖里,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漏掉,我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在昨夜昏迷前,我最后的印象就是这个铃铛。
我将铃铛拿下来,细细端详,陈玲看我对它这么好奇,也凑了过来看。
“叮铃铃~叮铃铃~!”
我跟陈玲互视一眼,这个铃声非常熟悉。
原先我们一直以为昨夜引导我们走出山林的铃音是合欢树上铃铛发出的,直到此刻我们才最终确认了,真正帮助我们并引导我们的居然是假人。
陈玲不解地问:“陈广发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我细细思考了片刻,说:“他应该是没想到我们晚上会夜探后山,更不会想到,因为野兽拦路我们误打误撞来到了他的洞穴口,当他发现的时候只能通过鬼火将我们惊走。”
“本来他还打算再利用假人吓唬我们,让我们知难而退,又怕我们慌不择路,再跑到洞穴附近,所以只能先将我们引到正确的道路上再使用假人。”
陈玲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张小脸又红了起来。
“有情况。”
洞内的民警喊了一声,我们连忙朝着洞穴深处走去,刚走到一半就闻见一阵恶臭迎面扑来。
洞穴尽头放着一个长满了铁锈的牢笼,牢笼是空的,在牢笼的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粪便,最下层的粪便已经风干,上面的一层粪便因为洞穴的缘故,仍还保持潮湿的状态,散发出阵阵恶臭。
9
案件最终告破,洞中的囚笼是用来关张衡的地方。
故事回到二十年前,在张衡背叛陈佳之后,陈佳回到了陈宅村,本来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
可有一天,陈佳发现自己的肚子渐渐变大了,检查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父母的严格让她不敢跟家人透露,可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不知从何时起,村里有了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对于一个女生的名声影响非常大,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了这些压力,在合欢树下上吊了。
陈佳死后,在家里留了一封遗书,将所有事情都写在了上面。
陈广发和朱虹见了之后悲痛欲绝,他们花了近10年时间找到了张衡,将他绑架回村后关在山洞之中,他们要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然后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不仅如此,在这20年间,当他们知道有因感情问题自杀的女子的时候,他们都会找到负心男子,将他吊死在合欢树上,来慰藉自杀的女子。
就在几天前,张衡因营养不良导致器官衰竭死亡,陈广发和朱虹二人如法炮制,将张衡的尸体吊在合欢树上,又将他的右手挂在我的房门口,希望能够将我吓走。
可是在他们得知我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也非常震惊,这并不是他们刻意安排的。
我将这些天来收集的素材整理成了一个普法视频,在陈宅村村口支起大荧幕放映。
陈玲站在我的身边,跟着村民们一起看我制作的视频。
我们都愿,这世间能多一点光明,少一点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