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诺在奔跑。
整个小队已经伤亡过半。
那是一群大若滚石的星种,巨大的双爪占据了一大半体积,反而显得中间的躯干很小,那躯干和人类的有些相似,但没有人类的头部和四肢,只在躯干中间长了三个圆形的口器。它们浑身白条,表皮有些透明,能看到里面闪烁的红色核心。
它们的利爪则带着无数晃动的长毛,非常灵活,可以牢牢抓住石缝,甚至直接打孔,从而在任何地形上匍匐攀援。爪间还长着覆膜,使劲扇动能够在半空中短暂滑行。
在这种岩穴地形中,单兵外骨骼的机动能力,完全不是这些利爪星种的对手。失去飞行能力的士兵们,仅仅属于平面作战。但这些星种却是立体攻击。
它们一挥舞起巨大的利爪,红核就绽放出光亮,随即,它们的利爪会凭空获得加速。士兵们外骨骼的防御,在它们动能加持的利爪下像是瓷片一样,轻拍即碎。
夏诺等人在进行了头几次射击后,就完全放弃了攻击的打算,向着岩穴通道使劲奔跑!
根本射不中!那时候,余岁寒明明利用轮射,将其中一只利爪星种逼到死角,在后者高速移动中,根本无法躲开夏诺早已准备好的最终一击。没想到,红核不仅能凭空提高矢量速度,甚至可以回收它们外溢的速度。这导致这些星种能在半空高速突击时,在被光能武器命中前,就出现人类难以做到的空中刹车急拐弯。
那就完全没法打了,余岁寒迅速命令众人撤退。夏诺的体能相对好些,加上腿长步距大,跑在队伍第二的位置。跑在最前方的是个清瘦的男生,属于那种体能生存课上,马拉松训练时耐力极强的佼佼者。此时的他已经吓破了胆,爆发出了全力往前冲刺。
因为在撤退的路上,他们的背后,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啪叽”声。
那是队友被星种拍碎的声音,可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死者根本来不及喊叫,就会完全四分五裂化为肉泥,倒是不会让还活着的人,一直沉浸在恐惧的惊吼中。但这种催命的“啪叽”声,有时候要更加恐怖。
“啊……”
突然,夏诺听到清瘦男生一声喊叫,然后喊叫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停下脚步,发现清瘦男生身子直接矮了下去,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就下意识拽向了男生,好在反应及时,拽住了他的右手。
原来前面是一处悬崖,这里视野昏暗,男生跑得太快,又带着头盔,所以没有看到,直接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幸亏有夏诺把她拽住了,但也被带倒在地,摔到了悬崖边缘。
清瘦男生的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夏诺就要抬起动能手臂,将他从悬崖拽上来。
突然,一条巨大的透明触手,从悬崖下方伸了出来。
那触手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就朝着清瘦男生裹来,瞬间卷起了他的身体,往悬崖下方拽去。
“啊啊啊啊啊——!!!!”
夏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嚓”一声,男生在嘶吼中被拽入深渊,自己的手中只留下一截断臂,断开处除了外骨骼的短路电火花,还有里面小臂的肉与血。夏诺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男生最后的痕迹也落入了深渊。
所有人都冲出了岩穴,挤在了悬崖边上。
看着消失的触手,众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前有深渊巨触,后有利爪星种!
怎么办,还有什么活路?!
·
我和赵无敌,等着大家都从眩晕中醒来,就领着他们来到篝火前。
醒来后的莫筱筱,也去查看了地上的灰烬:“确实是新的,还带着热度呢。”
大家朝着四周观察,这是一个硕大的圆形山洞,比之前的岩穴通道宽广得多,能塞得下近百人的集会了,就在这么一个空间中,石壁表面全都是红荧流沙,铺得满满一层,就是这些红色的粉末,产生了之前的画面。
奈何等了半天,方才的画面也没有重现了,甚至上面的荧光又再次出现熄灭的势头。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想不通,“是不是这些东西,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没错,他们可能是有意识的,或许这些沙子一样的东西,是某类星种也不一定。”赵无敌看到了和自己弟弟有关的画面,倒是对此相当笃定。
莫筱筱却拿出了一个小型分析仪,取了一点红荧流沙,放入了分析仪中。这是医疗兵才会装备的仪器,方便收集红核与蓝晶,并检查伤兵感染情况。
在我们讨论期间,她已经速检完毕。
看到结果,她却大吃一惊:“你们快来!”
我们围了过去,只见在分析仪的屏幕上,闪现出了红荧流沙的一长串成分,最后得出了一个令我们完全没想到的结论。
【检测结果】
【83.7%红核组分物质】
【15.6%磁性感光物质】
【0.7%未知组成物质】
【最终结论】
【未知星种的红核】
赵无敌也被整蒙了:“所以说……这些不是星种,而是红核?那它是什么东西的红核?”
“更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红核离开了星种躯体,还会产生活性。”我也陷入了巨大的不解。
红核就相当于星种的器官,离体后就会丧失一切活性。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类掌握,成为环新汉力场屏障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里的红核,却能独自保持活性?对人类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因为为了维持力场屏障,新汉定居点里必然会储存红核。一旦红核本身有攻击性,那不是狼入羊群吗?
莫筱筱这些日子用惯分析仪了,见过不少奇怪情况,反而有了自己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并非是拥有自主活性,而是因为混入了这种磁性感光物质,所以产生了趋近光源的特性。就像磁铁一样,虽然磁铁没有活性,但也会在磁力作用下产生移动?”
我们只能接受莫筱筱的说法,至少这样的话,能让我安心不少。
说到磁性,我也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书上,有一个不知真假的案例。说是地球的一个宫城,在雷雨天时,偶尔能看到古代亡妃的鬼影。后来科学家经过研究,发现是因为宫墙的红褐色墙漆中,主要材料是四氧化三铁,具有一定磁性。古时的妃子,正好在雷雨交加时路过这面宫墙。在闪电的作用下,墙上的四氧化三铁记录下了那段影像。等到雷雨天气再出现的时候,在特定的场景之下四氧化三铁便会通过“放映”的方式展现曾记录的瞬间。
书上说,对于这种说法,时人其实有很多驳斥的声音,但倒是能勉强解释如今的情况。
我在昏迷前,依稀记得用光能枪拼命射击过,那是最纯粹的能量,一定是射到了前往拐口,通过蔓延而来的红荧流沙,传递到了这里。激发了其中的磁性物质,将曾经记录的画面,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也就是说,我只要再开几枪,说不定之前的画面还会再次出现。
但看着脾气愈发暴躁的赵无敌,我敏锐地感觉到,那个画面似乎对他有着很深的影响,最红还是放弃了尝试,也没把心中所想告诉大家。
在流沙完全恢复正常后,我们借着依稀微弱的荧光,发现石壁表面有不少刮擦的痕迹。这些刮擦痕迹上的流沙,流淌明显受到了阻滞。莫筱筱还发现了石壁下的一块小石头,拿给我看,只见那石头手掌大小,一边平整,像是打磨过,边沿还有一些流沙的残痕,但已经暗化了,似乎完全失去了活性。
赵无敌扫了一眼,怀疑道:“这可能是石铲。”
石铲?那不是智慧生物才能制作的?
虽然迄今为止,星种表现出了足以碾压人类的实力,但它们并没有多少智能,不会使用工具,更像是地球的非高级动物。除非制作并使用石铲的,不是星种,而是——
【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人类】
我刚想把这句话,告诉其他刚醒的人。
就听见有人道:“快来看,这边还有一个山洞!”
我们闻言过去,果然看见了另一个圆形山洞。原来两个山洞是相连的,中间只有一个短短的岩穴通道,甚至都没有拐弯。
这个山洞中就更加明显了。
壁面积累的流沙被完全铲走,在石壁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道道铲痕。在岩石的缝隙中,还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点。赵无敌认为,这可能是缝隙比较窄,所以铲走得不干净。但和之前那个山洞里,沉积在表面的厚实流沙比起来,显然微不足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些缝隙像是活的一般,是这个石壁正在一点点分泌着红荧流沙。
继续往前走,再次陷入了岩穴中,而且通道变得更加狭窄,但环境温度也越来越高,显然离着热源不远了。
这处通道中,四壁也有一些流沙,但分布地就很零散了,多呈现点状、条状,分布在我们胸部及以下位置。
我顺着赵无敌的想法,猜测道:“这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涂抹的,是有一定规律的符号。地上还能看到一些散落的红荧,可能是涂抹时落下的。”
到了某处,大家的脸已经被热得涨红。
“咦?”
莫筱筱轻咦一声,然后指向了一处壁面。
我们随之看去,发现在我们齐胸的位置,那些红荧抹就的亮光,竟然有一部分逐渐变成了一些简易的形状,形成了一幅被简笔画堆满的壁画长卷。
画面的线条上,还能看出来流沙的运动。我仔细看着眼前这些壁画,脑海中不断涌现赵无敌之前的警告。这些壁画虽然是连续不断的,但主要分成五个独立内容。
我指着最开始的画卷,在广播中说道:“这一部分,似乎在一颗巨大的星球上,有一条披霞古道落下,里面出现各种奇怪的生物,虽然都是简单的轮廓线,但这些生物的体内都被画了一个圆点。”
有人道:“我怀疑这就是星种,而原点则是红核!”
我没有置评,只是接着描述画面:“再往下看,这部分好像画的是……巨大的雷霆降落,大地崩裂,一些蚂蚁一般的竖状红线掉落进去。”
又有人猜测:“这些竖条我不太清楚是什么,不过雷霆有没有可能指的是云幕?”
莫筱筱看的比较仔细:“有些竖条还画了支岔,像是那种简笔画的小人。”
“第三部分,是在披霞古道中,簇拥出了一个个头最大的生物,像是众星拱月般的域外神明,形态又像是章鱼一般,画的是……嗯,一个四面八方都是触手的怪物,从天外而来,张开了巨大的触角。呃,不过这副画的比例不太对,怪物画的太大了,就显得下面的星球还没这章鱼大。”
赵无敌不在意道:“那是为了凸显那怪物,自然要画大了!你看最后两部分,那章鱼怪都成神明了,能不画大些?”
我点头道:“确实,第四部分里,那些蚂蚁一般的竖线聚集在一起,恭迎章鱼降落在宝塔上。最后那部分,则是竖线在辛勤的搬运食物,献祭给章鱼,祈求章鱼用触手撑住天,化为伞,从雷霆中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