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着光能枪，小心地进入电梯厢。
赵无敌已经赶了过来，在我身后问道：“在里面吗？”
电梯内光线昏暗，我用头盔的探照灯四下搜寻，在顶部发现了一个被撕裂开的大洞，洞口还有手掌样的新鲜血迹，红人一定是进入电梯的竖井中了：“红人进入竖井了！赵将军，你守在外面防止他逃走，我进去！”
我能听见竖井里的“咚咚”声，那是红人向上攀爬造成的响动。
赵无敌略做犹豫后，没有拒绝我的提议。这是最好的安排，现在哪怕我和赵无敌换一下位置，也是浪费追逐的时间。而进入竖井后，在那狭窄的区域内，两个人也难以挪移，无法配合。我们在下方，红人还居高临下，适合攻击。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追上去，是最佳的策略。
就像前哨卫之于车队，就像壁虎的尾巴，我在前面探查，赵无敌在后面机动。
但其实我自己明白，我现在已经不同了，我知道自己也有了变异的力量。我能感受到我体能蕴含的爆发力，早就想发泄出来了。而且，就算我受伤了，也会比常人更快恢复。而我单独追入竖井中，无论有什么异常，都不会被赵无敌发现。
这个时候，“咚咚”声似乎消失，让我无法确定红人的具体位置，但我清楚，红人一定还在竖井里。我没有任何犹豫，在电梯厢中，就对着上方射出几道激光，确定洞口没有埋伏后，直接飞过了被撕裂的洞口。
我悬停在电梯上，能听见四周有血液滴落的声音。
我抬头，将探照灯瞄准上方。原本黑暗的竖井中，能看到上方抓着碎裂墙面的红色怪物，相比其它红人，它的身体已经焦黑一片，红色更多是血迹，应该是山谷爆炸时候被灼烧的。
核心的爆炸一定非常猛烈，即便扒在装甲车上逃出来了，光是那波四散的热浪所造成的伤口，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这还是在红人拥有强大恢复能力的基础上，都不敢想象，在开始恢复前，它被弄成了什么样子。
我瞄准红人，直接用激光扫射！
红人却瞬间开启了防御力场！
【大部分力场在6级强度的激光束下，都可以洞穿】
我直接把激光调到12级满级强度，一定能击破！
嗖——！
竖井内躲避空间狭小。
激光笔直射出，光芒猛烈，正中红人。
没想到！12级高能光束，竟然无法击破那道力场！
不对劲……红人的力场怎么可能比星种还强？虽然在红核加持下，红人远远强过人类。但作为群居生命，一般意义上，单体作战的话，无论攻防，红人都不会是独行星种的对手。6级强度的激光，就能打爆大部分小型星种的力场。如今12级输出，这个红人……难道在核心的爆炸中遭遇了什么，让其实力获得了巨大的提升？
但不容我多想，红人“吼叫”了一声，直接松开竖井墙壁，垂直跳了下来。脚下还浮现了一层红色力场，就对着我直直压下！
竖井内躲避空间狭小。
红人朝着我杀来，我也无法躲避。
只能拼命射出激光，却都被这力场给折射到了旁边，整个竖井内的坚冰、玻璃和砖石被激光射得溃散一片。
直到力场将我的光能枪压坏，我强行前冲，想凭借蛮力将力场顶碎，但飞行装置因为用力过猛直接熄火，我被砸落到电梯厢顶。
我的眼角开始泛红，我知道，最终还是要肉搏了！
力场的红光充盈在狭小的空间中，我第一次看清了瘦削红人的面庞，那是一个充满尖刺的脸，眼眶内没有眼珠，而是一片血红。奇怪的是，那红人的脸色似乎有些挣扎，最终……竟然放弃了直接用力场将我压死。
那犹豫的瞬间，红人脸上的尖刺，缩成了凸点。面颊上的红色也消退了小半，露出了苍白的肉色，甚至眼眶下还有重重的黑眼圈。
我发现那张脸，竟然无比的熟悉！
“余……叔？”我不敢置信。
又想起来……在水底的幻觉中，那个没有穿单兵外骨骼的幻影。
莫非，那并非幻影？是的，虽然下意识地遗忘，但余岁寒杀死岣嵝红人时，手掌中似乎也撑起了一小片力场！
但那红人并没有回应，似乎精神还处于撕裂的状态里，只是再次吼叫一声，将错愕的我用力推开，我重重撞在竖井壁面，然后红人通过厢顶的破口，再次跳回了电梯厢中。
随即，我听见了连续的激光扫射声，以及“噗嗤”入体的血水声。但吼叫声并没有停止，又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后，那吼叫声才逐渐远离不见。
我从洞口返回，发现建筑球体内已经一片废墟，赵无敌被击倒在地，但也没有受太大的伤，高媛带着周游和夏诺站在不远处，三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木楞，红人则消失了踪影。
周游难以置信地道：
“那是……余老师？”
这句话打破了寂静。
高媛这才点头：“看来是的了，他活下来了，但又没有完全活下来。”
我看向高媛，心中虽然已经有了部分答案，但更多的是疑惑——如果我是在海底受到的污染，余岁寒是什么时候？
高媛这才不再隐瞒：“现在告诉你们也无所谓了，十三世代出去后，就出现了被污染的问题，但都比较轻微，精神也是正常的。当时常委会经过了激烈的讨论，最终还是决定将幸存者定位为英雄，保留他们的生存权。因为物资枯竭仍找不到解决办法，如果幸存者回到新汉都得不到善终，将不利于于之后必然的二次远征。但回来的幸存者们，都被禁止生育，就是为了防止人类被污染。我和老赵也因此一直没有要孩子。”
赵无敌皱眉道：“但在上次远征的幸存者里，余岁寒显然受到污染最严重，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呼吸，所以一直需要用薄荷叶强撑着。”说着，他看向我，“你之前在田地里看到的没错，我弟也被污染了，而且污染程度……现在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尸体肺部都晶体化了，几乎完全取代了呼吸系统，变成了新的器官。”
之前出征前，我就问过赵无敌，他却说是我看错了。临到现在，已经没有隐瞒价值，他才终于告诉了我真相。
周游猜测道：“这么说的话，余老师成了现在那副样子，很可能就是因为掉下了山谷，在那满是红核粉末的环境中，加速了污染异化……就像一直在充能，但充的却是核能。”
我心中一颤，我最后的结果，也是那样的吗？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下意识地，离着夏诺走远了一些。
“如此，也便有了理由……”赵无敌竟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也不和我们解释，就自己独自离开，“那就让我们结束所有恩怨吧！我去找他……这里是当年的临时守备基地，有很多物资，你们先搜索一下，把尽量多的物资搬离这个战场！”
“老赵，其实……”高媛朝着赵无敌飞去。
赵无敌却追着余岁寒离开的方向，加速了飞行：“别说了，高媛！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了结，你们都不要跟过来！”
我感觉赵无敌的情绪也出现了异常，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但……我想到了莫筱筱，叹了口气，没再追过去。赵新迁是他的弟弟，如果真是命丧余岁寒手中，似乎他现在的状态，又是情有可原的。
赵无敌直接飞离了大家的视线，高媛咬了下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还是跟了过去。临走前，对我们道：“你们去寻找物资，至少要把食物和能源找到，不然无论谁活下来，都熬不了多久！”
看着赵无敌和高媛离开，夏诺却有些焦急：“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恩怨！余总指还有救吗，赵将军又在说什么？”
周游也不清楚十三世代的恩怨，却想起了在新安江上，余岁寒酒醉的话。
【爱也好，恨也罢，即便想忘记，也再难回头了】
【一切……总要分出个胜负对错才能罢休】
周游摇摇头，不再去想：“有些东西，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夏诺一愣：“你在说什么？”
我想到了之前“放映”的“故事”，很多事情，旁观者确实说不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那是比“力场”更难打破的东西。因为不是以力破力，而在于站立的角度。
我看向周游，也道：“没错，那是他们的恩怨，我们就去寻找点希望吧。”
万物有灵，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活法，无论是善良的活着，还是卑贱的苟且，无论是壮烈的逃逸，而是孕育后的捕获，众生冷暖，沧海桑田，每个生命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你的选择是因，就要自己承受结果。无论成功与失败，只要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那便是对自己的尊重。
如果问这段日子的经历，教会了我什么？
那就是，努力活下去，做最好的自己就行。
不同生命能级之间，有着巨大的存在度鸿沟。就算同能级的存在，也有着思维的巨大差别。想要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更多的是协同共进，而非用自己的理念去说服他者。
生命的本能或许相同，但这套本能却在不同生命个体中，孕育了各不相同的出发点，带来了五花八门的选择支流与因果嵌套。除非他者愿意，我们没有立场，自以为是的插手其它生命的因果，这才是对生命的善意，还万物以真正的“自由”。
夏诺却依然不解，甚至有些恼怒：“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程安之，怎么你也不说人话了？”
我们都有自己的心事，直接离开去寻找物资，她气不过，想要寻着高媛而去，但高媛已经失去了踪影，只能转身一脸郁闷的跟上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