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一晃眼结束,正式开课前的各项考试也相继结束,班会如期举行,既要公布各项考试成绩,也要选出班委成员。莫琉璃宿舍那三个人卯足了劲想要入选,除了为加分,也是为了人脉,所以早在军训期间,就开始四处寒暄勾搭。
莫琉璃不是很懂这些,但也听她们说多了,知道了一些,也想着得到加分拿奖学金,于是打算试着参与看看。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和气。他站在讲台上拿着一叠表格,清了清嗓子。
“大家都安静一下啊,这也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今天要选班干部了,这个我就不干涉了,民主一点,就咱们班同学之间民主选举啊。那我先把之前的那些考试结果说一下,分数我就不说了,大家自己手机上都收到信息了。我就把英语和计算机分班的情况公布一下啊。”
“先说英语的,我直接按照名次表来公布啊,先公布A班,莫琉璃……”
底下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公开处刑啊,这么尴尬的吗?”
“谁差谁尴尬呗。”
“你说班主任是不是故意的?才开学呢,就来这么个下马威。”
“谁知道呢,总有人不觉得是下马威吧。”
莫琉璃坐在前排听的一清二楚,本来没多想什么,结果越听脸越红,好像自己被竖成了靶子。
等到公布计算机分班,听到第一个人不是自己,直到接下来几个人也不是自己,莫琉璃才觉得好像可以湮灭在人海里,不那么尴尬了。
但没想到班主任下一句:“莫琉璃,哦不对,莫琉璃B班啊,现在都是B班的了啊,刚才A班念完了。”
“噗——”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笑,紧接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莫琉璃咬着嘴唇,彻底自闭了。
“好了,接下来就选班干部了,你们每个人都上台介绍一下自己,然后说说想竞争什么职位,不想竞争班干部的就直接做个自我介绍就行了。那这样,就直接按你们现在的座位顺序来吧。”班主任说完就走下讲台,坐到了靠近窗台那边的座位上。
其实学校里的这些选拔,在还不够了解彼此的情况下,大部分还是看外表和人缘,充其量还夹杂了一些谈吐和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
莫琉璃从小到大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就好,人也安静话少,一般都比较受老师喜欢,所以虽然在同学中的人缘不怎么好,但只看第一印象的话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她长这么大除了莫慎辉还真没有人让她切切实实地怕过。只有在被人接近示好的时候会格外不自在,甚至于显得有些冷漠,除此以外的大多数场合反而能显得淡定自若。
更何况,她不知道的是校内网上的那张照片早已被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在接触到她本人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她这个人。而且,刚刚的分班风波又让她出了一波风头,虽然还不能肯定到底是好是坏,但确实是给她刷了一波存在感。
莫琉璃一个人坐在最前面一排,自然是第一个上台自我介绍的。
“大家好,我是莫琉璃,很高兴能来到这里,跟大家成为即将相处四年的同学。我以前在学校只当过学习委员,但是来到这里我也很想尝试一下班长的职位,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个机会,谢谢!”说完就鞠了个躬走下了讲台。
毫无波澜的语气,客气疏离的姿态,规矩刻板的内容,莫琉璃以为自己很诚恳,但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却证明了此时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而等到林子筱上台,仿佛就突然换了个场地。早在军训期间,林子筱就已经跟同学们打成一片了,不管是跟女生聊八卦,还是跟男生聊游戏,她都能做得游刃有余。而且,她的交友范围并不局限在本班,整个学院她都熟悉的非常快,所以她的消息来源也格外多,许多事情她都能给大家带来帮助。
讲台上,林子筱落落大方地笑了一笑:“我还需要介绍自己的名字吗?相信大家都已经认识我了吧?哈哈哈哈。”
“别呀,筱姐你的大名我还没记住呢!再说一遍呗!”台下有人捧场。
“就是就是,不许偷工减料啊!”还有其他人跟着附和,显而易见是一群早就玩到一起的人。
莫琉璃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有点羡慕。
“哎,行吧,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小弟,”林子筱跟着一笑,“本人芳名——林子筱,不是林子大的反义词啊,是林里的竹子小。”
“哈哈哈哈哈哈,筱姐你咋这么幽默啊!”
台下笑成一片,连班主任也跟着笑了。
“欸,不用这么给我面子叫我小姐,我可是立志为人民服务的啊,大家上到学习问题,下到帮拿快递,都可以找我啊,虽然我不一定有空。”
“哈哈哈哈,不管,我就找你!”
“开个玩笑,我是认真对待班长这个职位的,请大家一定相信我的能力和热情!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涌动,衬得先前的莫琉璃更尴尬了。
林子筱成功在同学们面前树立了一个踏实可靠的领导者形象,热情又暖心,比起看上去冷冷清清的莫琉璃,似乎更有趣也更好相处。
台上的人一个一个换过去,莫琉璃坐的越久越觉得坐立难安,好像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大家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个小集体,而她是被排斥在外的。
直等到唱票环节,莫琉璃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次次被念到,心里才有了些许安慰。最后,莫琉璃终以一票之差落选,林子筱当选班长。
之前的气氛对比给莫琉璃带来了巨大的不安,到最后发现自己有这么高的票数,莫琉璃还是很高兴的。
轮到下面的职位时,有人插嘴:“老师,干脆按票数分其他的职位好了,免得老是投来投去的多麻烦!”
班主任不便插手,其他人也不反对,那么票数排第二的莫琉璃自然而然成为团支书,林子筱不动声色地看了另外两个室友一眼,对着班主任说道:“那太好了,我跟琉璃是室友,以后班级上的事情也好沟通!”说罢笑眯眯地看了眼莫琉璃,然而她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多少善意。
底下有人忍不住感叹,这届班委颜值真高啊!
其他职位一一落定,班委选举结束后,大家聊了聊天做了几个小游戏,互相熟悉了一下就散了。
一边忙着适应新的生活,一边在各种繁琐的学生工作中忙前忙后,正式课程很快就开始了。但上课才不到一个星期,便出了一件事。云城大学每学年都会将学生们的团员证收上去以后盖章,盖完以后统一发回。莫琉璃担任团支书以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全班同学的团员证收齐交给学院团办,等盖完章以后再发到班级同学手中。
当初收集团员证的时候是她晚上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去收的,男生寝室便委托了男生班委帮忙收好,然后再交给自己。收倒是很快就收齐了,收齐后第一时间莫琉璃就往上交了。但问题就出在几天之后,团员证在发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少了一个人的证,而且是班长林子筱的。
本来这种事情也不算大,就是会比较麻烦。偏偏这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当时莫琉璃将所有的新团员证领回时是放在寝室的,也原本打算到了晚上一个寝室一个寝室的送过去,甚至连短信也都提前发给班级所有人,结果有人回复晚上整个寝室有活动不在,干脆等到第二天上午专业课的时候再下发好了。莫琉璃想想也觉得这样对自己来说也更方便,而且班主任的课应该还不敢有人逃,又重发了一条短信告知所有人。
等到第二天上午专业课课间休息时,莫琉璃便将一摞盖好章的团员证摆上桌面,正欲分发。热情的班委之一便兴冲冲地凑过来:“**大人,这种小事就让小的代劳呗!”说罢便拿起一部分跑开了。
莫琉璃还未开口,剩下的也被前前后后凑过来的各色人等哄抢一空。正疑惑大家怎么突然对这件事这么热心,男生那一群里便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还有人在调侃。
“我去!周睿你这照片怎么拍的这么矬,哈哈哈……”
“王之烨你说谁矬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好意思说我!赶紧还我!”
“欸,不给,你打我啊!”说罢就将周睿的团员证抛进了另一人手里,周睿就两边跑着争抢,几个男生瞬间闹成一团。
莫琉璃无奈地摇摇头,正打算坐下,林子筱却叫了起来:“我的团员证呢?谁拿了我的团员证?”
莫琉璃回过头,便看到林子筱望着自己,似乎有些着急。大概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的照片吧,莫琉璃心想,于是也开口问其他人:“谁手里有子筱的团员证?”
一经发问,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却没有人回应。莫琉璃看过去,都是一张张不知情的稚嫩面孔,先前拿走一部分的男生更是摊手摇头,一副“我不知道别问我”的意思。
好巧不巧,今天上午正是班主任的专业课,看着大家一片寂静无语,班主任开了口:“大家看看谁拿错了,赶紧还给人家,团员证是很重要的东西。”
然而所有人都是一副天真无害、与己无关的表情。莫琉璃有点尴尬,这问题大概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当初把证拿回来的时候她真的忘记了还要数一数这件事,现在想起来只有后悔的份,但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室友之二冷冷地开了口:“莫琉璃,你把证拿回来的时候数了吗?”
“我——”莫琉璃脸色尴尬,看着盯着自己的一干人等,尤其还有班主任的目光,她更加无地自容、无言以对了。
倒是林子筱先开了口:“算了,可能是有其他班的人错把我的夹带拿走了,我到时候找其他班班长问问,再没有的话我去补办一张好了。”说罢又换上一副鼓励的表情微笑看着莫琉璃:“没关系,你第一次做这种工作没经验,出点错也是难免的,下次注意就好了。”
班主任也赞许的点点头,对莫琉璃说:“林子筱在学生工作这块儿很有经验,莫琉璃你有不懂的地方多跟她取取经,多学学她的经验。”
莫琉璃点点头,刚努力冷静下来让脸上的红晕褪去,林子筱却走到自己身边,拍拍自己的肩膀,朝着班主任信誓旦旦地承诺:“老师您放心吧,我跟琉璃是室友,能帮的肯定会帮的!”这话一出口,林子筱在众人心中的分量又是重了许多,而莫琉璃却分明觉得怪异,又说不出为什么。
她的确敏感,能察觉出别人对自己的情绪,但她又缺少与旁人打交道的经验,所以许多言辞背后的东西,她感觉得到,却又看不透,敏感与天真融合在一起,让她显得格外稚嫩。而此时此刻在林子筱一派宽宏大量、热心助人的形象面前,连一声“谢谢”和“我会努力的”承诺都没能说出口、只会点头“嗯”的莫琉璃看上去格外像不识抬举、冷漠无情的小丫头。
这一小小风波很快就告一段落。在莫琉璃沉醉于藏书众多的图书馆时,寝室里的某人正翻着林子筱的团员证,阴阳怪气地调侃:“班长大人,您这么好看的照片没能让其他人等观摩瞻仰着实可惜呐!”
“没关系——”林子筱潇洒地从室友手中抽走自己的团员证,带着无比的自信:“有姐这个大活人在还不够你们欣赏的?还看什么照片!”
当一切终于步上正轨,也终于迎来了多少人翘首以盼的诗词鉴赏课,原因自然是因为鼎鼎有名的中文系第一帅哥。其实在人才济济的云城大学,相貌出众的人何其多呢?只不过暮白这个人学识高,年纪轻,气质又风清月朗,夹在众多女生和秃顶老头教授的中文系里,想不扎眼也难。
所以第一堂诗词鉴赏课,也不知大家从哪里打听来了消息,明明是不到六十人的课堂,浩浩荡荡的坐满了八十几号人。学校的排课老师大概是有先见之明,早就给这门课安排了一个大教室。暮白看上去倒是波澜不惊的表情,站在讲台边淡定的翻着手里的教材。
莫琉璃进门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着实吓了一跳,站在讲台边愣住了。暮白看见她呆愣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怀疑自己走错教室了?”
莫琉璃听见声音看向暮白,又对上他那温柔的眉眼,顿时忍不住脸红了。
“快找个座位坐下吧,我们马上上课了。”暮白语气温和,视线又回到了手里的书本。莫琉璃尴尬地点点头,径自往后排走,一边走一边对上了一双双亮晶晶的眼,莫琉璃更不自在了。正埋着头往前冲,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拉住了自己。
“琉璃,坐我这儿吧!”莫琉璃顺着拉住自己的收看过去,便看到同班的楚淼。
众目睽睽下坐定,莫琉璃忍不住问她:“我记得选课系统里显示的这门课是我们班单独上的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课可是中文系第一大帅哥上的!大家怎么抵挡得住帅哥的魅力!”楚淼对着她耳语:“果然真的超级帅啊!妥妥的温润君子人设,好带感!”
莫琉璃笑了笑:“这也太夸张了吧?”
楚淼神神秘秘一笑:“这算什么,听说以前还有学生偷偷给他递情书,跟他告白呢!哈哈——”
莫琉璃惊讶的看着楚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楚淼骄傲的一昂头,“我对美的事物都是有着绝对的热情的,哪里有美食美景美人,哪里就有我!”
莫琉璃扑哧一笑,淡淡地说:“其实我觉得也还好啊,你们太夸张了。”
“这样还叫还好?”楚淼一惊一乍,一下子把莫琉璃吓得够呛,差点跳起来。听见这一句突然炸响的疑问,也有许多好事者好奇地望过来,莫琉璃一惊,慌忙捂住楚淼的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嘁!以为自己谁啊?”有人窃窃私语。
莫琉璃脸色讪讪地放下手,楚淼也尴尬地笑了笑:“呵呵,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容易一惊一乍的。”
莫琉璃摇摇头:“没事,这种不痛不痒的议论都干扰不到我。不过我们俩说话还是小点声吧,背后议论人总觉得不大好。”
“哎,没事儿,这是对美的赞赏,就算是当面咱们也不怵啊!”楚淼挥挥手,不以为意。
莫琉璃扫视了一圈教室里的那些桃红柳绿,听着耳边那些因为兴奋和激动而窃窃私语的声音,突然有些羡慕,她心中也有奉为神明的存在,却不知道是否能够有缘相见。想到自己的男神秦洛,莫琉璃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了。
正打算上课的暮白一抬头就看到了神色哀伤的莫琉璃,他先前只觉得她看上去很稚嫩,但这个角度看过去,却突然觉得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低垂着眼睑的时候,眼尾上扬的弧线,以及一旁的泪痣,格外像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