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婉率先上的台，她抬眼，就看见宴厅中间坐着的男人，他眉眼漂亮凌厉，长睫垂着，盯着手中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这副模样与她记忆中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相差甚远。
宋姝婉不禁皱起了眉，这些记忆她只要一深想，就会头疼。
她脸色有些白，搭在琴上的手有些抖。
其余地乐声已经依次响起，宋姝婉与他们练了一个晌午，配合得还算马虎。
只是她脑中抽痛，拨弄琴弦的手指有些不稳。
那些舞女已经甩着水袖上了台，每个人都翩跹似蝶，在台上好不美丽。
宋姝婉不由抬头打量着上首的夜睦洲，却发现他的目光望了过来，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眼神的压迫感太强，宋姝婉本就不稳的手一滑，琴弦被勾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其余的人听了这变故，皆是停顿了一下。
夜睦洲懒懒垂着视线看着下方的人，嘴角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早先听闻燕城琴姬技艺超群，今日一闻，果真是‘不同凡响’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不知为何，就那么轻轻浅浅地传入了宋姝婉耳中。
宋姝婉：“……”
她重新将手搭到了琴上，一时继续也不是，不继续好像也不太行。
蒋娄闻言，脸上的笑意也僵了下，忙想法子解释：“柳衣姑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多日没练手有些生疏了，待会儿下官就去告诫她们一顿，这人没好往这里送什么！”
夜睦洲没有接话，他眼波流转，将目光放到了那几个舞女身上。
那几个舞女见状，腰肢摆弄得更加妖娆卖力了。
她们都铆足了劲想要惹得夜睦洲的注意，与先前指责宋姝婉白日做梦时判若两人。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谁又能不疯呢？
宋姝婉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那些记忆，尽力冷静下来，重新抚琴跟上了曲调。
一曲罢，夜睦洲没有再开口，他后半场就对场上的人失去了兴趣，除了搭理几句蒋娄的奉承话，其余时间都在喝酒。
那些舞女都失望地退了下去，宋姝婉起身，原本也要跟着退下，却不想上首的人又开口了。
“这琴女弹奏的手法倒是少见，叫柳衣是吗？可曾去过清嘉关？”
夜睦洲好似对‘柳衣姑娘’格外有兴趣，主动问了起来。
宋姝婉也没想到夜睦洲好这一口，退下的脚步停了，重新回到了台上。
其余姑娘见状，一个个都回过头来瞪着宋姝婉，满是不可思议。
这女人还真的就这样入了摄政王的青眼了？
“回王爷，柳衣从小长在南方，未曾去过。”
夜睦洲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宋姝婉眯了眯眼，半晌后道：“再弹一曲吧。”
宋姝婉一愣，抬眼看向他：“我今天已经表演完了。”
蒋娄见她这副迟钝样子，顿时恨铁不成钢：“王爷这是赏识你，叫你弹你就弹，矫情磨叽什么？！”
宋姝婉哪是想矫情，她都多久没有碰过琴了，那些曲子都忘得七七八八了，今日这首她可是练了许久才熟悉一些。
现在夜睦洲要让她再来一首，她上哪给他编一首去？
“我……”
她本就有些苍白的脸现在更是没什么血色了，她接近夜睦洲的计划还在后头，又怎么会想到现在就能吸引了夜睦洲的注意。
“怎么？本王现在想听一首曲子都不能了？”
夜睦洲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凉，他紧紧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脸上那层薄薄的伪装都看透了似的。
宋姝婉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会的曲子，最后扒拉出一首，顿时松了口气：“乍然得了王爷赏识，柳衣失态了。王爷既然不嫌弃我技艺不精，那我便再弹奏一曲。”
她重新坐回琴前，呼了口气，依着记忆将那首曲子弹了出来。
这首曲子是她练琴的时候弹得最多的，其他的都能忘，唯独这首忘不了。
她投入地拨动着琴弦，根本就没有发现，夜睦洲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莫测。
宋姝婉弹完整首曲子，这才抬眼向上方看去。
她的表演实在算不得多出色，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宴会上的其他人听着都是一脸的一言难尽，蒋娄也是满脸的莫名。
摄政王这品味……还真够特殊的。
夜睦洲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淡淡留下一句‘赏’，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宋姝婉这次是顺利下了台，被侍女领回了之前的院子。
那几个舞女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她们见宋姝婉进来，顿时表情不善地看着她。
“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为什么摄政王会单独将你留下？”
宋姝婉还在想着夜睦洲那一番行为的用意，却不想被她们劈头盖脸质问一通。
她反应过来，冷笑一声：“这天生的引人注目，还需要什么手段？”
舞女们一个个被她的态度气得不轻：“不就是被留下多弹了一首曲子吗？这也不代表摄政王就看上你了，拽什么拽？”
宋姝婉笑笑不说话，那些舞女还想说什么，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柳衣姑娘在吗？”
宋姝婉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府衙的侍女。
“有什么事吗？”
“自是有事的，柳衣姑娘随我去一趟就知晓了。”
那侍女给了宋姝婉一个你懂得的表情，随后热情地就来牵扶着宋姝婉，要把人往屋外领。
屋内的人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表演结束后被单独叫出去，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方才表演的时候被某个大人物看上了，这是要过去继续陪客呢！
宋姝婉弯眉笑了笑，她扫了那些舞女神色各异的脸一眼，不急不缓地问道：“我想问问，那人是摄政王殿下吗？”
侍女捂唇笑了笑，点头：“柳衣姑娘不要耽搁了，摄政王可是很喜欢你的琴艺呢，说是要让你过去再弹几首。”
宋姝婉听完却是更不急了：“稍等一下，我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她转身看向那些舞女们，见她们还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笑着道：“方才我们的赌注各位还记得么？我若是被摄政王看上，你们可是要给我奉茶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