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主楼里,夜睦洲端正地手持毛笔,气定神闲地挥笔,在宣纸上落下几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不多时,清风匆匆走来,神色不悦至极。
“王爷,你不去管一管王妃吗?”
夜睦洲笔下未停,漫不经心道:“她又怎么了?”
清风气呼呼道:“她太过分了,竟然将沉香楼里的花都拔了,现在正让下人们锄地呢!”
夜睦洲闻言无语,清风焦急道:“王爷!”
夜睦洲见他像是真的恼了,才放下毛笔,一字一句道:“她是府中王妃!何况沉香楼已经是她的地方,想要种菜还是种花,都是她的自由。”
清风将满腔不解和愤懑压了下去。
小声嘀咕:“属下只是为王爷不值。”
夜睦洲未曾听到这番话,只继续练字去了。
当天夜里,晚然居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划破了王府的寂静。
丫鬟翠儿高声道:“来人!快来人!救命啊!小姐寻短见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将王府中其他人都纷纷惊醒。
倏然,王府里灯火通明!
沉香楼里,铃儿也点了灯。
宋姝婉打了个哈欠,“这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奴婢听着像是说谁想不开寻死了?要不奴婢过去看看?”
宋姝婉有些意外,随后起身,正准备出去看看,这时沉香楼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夜睦洲面沉如水,一身玄色长袍在夜色中更为冷肃,他大步走到宋姝婉面前,语气急切,“宁儿一时想不开自缢了,需要麻烦你一趟。”
宋姝婉得知寻死之人是常灀宁心中倍感意外,以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不像是那种会寻思之人,反倒更像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装个样子出来吓唬人的。
宋姝婉心中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一点都不想救,要真死了最好,不过她还是答应了:“行啊。”
要是真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太便宜她了。
她倒是相要过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两人匆匆赶到时, 常灀宁已经被人给放了下来,只见她脖颈处确实早已经勒出一条红痕,面色苍白如纸,此时双目紧闭,像是没有了声息。
翠儿环住常灀宁的肩膀,高声痛哭道:“王爷,快救救小姐吧,小姐她快不行了!”
夜睦洲心中一痛,三两步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常灀宁,转头看向宋姝婉,“王妃可有办法?”
宋姝婉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了一番,语气淡淡:“王爷放心,还能救。”
宋姝婉手持银针,动作干净利落,在常灀宁的几处穴位上扎了下去。
几乎是立竿见影。
常灀宁很快醒了过来,她长睫微颤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夜睦洲的时候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悲苦又脆弱。
“睦洲哥哥,你可算是愿意来看我了!”
夜睦洲抿唇,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悦,“你这又是为何?”
常灀宁声音凄楚,隐隐如啼血黄莺,“睦洲哥哥要将我赶出王府了,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此死了干净。”
宋姝婉在一旁看着常灀宁这番身念做打只觉得逗趣,这女子这般做派,不去唱戏真是亏了。
方才检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常灀宁虽然脖子上的红痕吓人,实则并未碰到喉管,只勒在下巴处,因此到现在为止,对方说话毫无障碍。
可见她并非真的寻死!
何况若真想寻死,又怎会不知自己身边婢女守夜时间?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夜睦洲居然想要将常灀宁送出府去。
只不过,他可不相信夜睦洲会讲常灀宁赶走,这多半只是权宜之计。
于是,宋姝婉忽然开口,言语却带着讽刺:“常小姐你先别急着闹腾,王爷可舍不得放你走,若是你这边不小心闹过了头,真的出了事,岂非得不偿失?”
常灀宁心中怨恨,眼底也带出了几分,“王妃如今已经得偿所愿,为何又要这般逼迫与我?难道说非要将我逼到了死路,你才甘心吗?”
“你可别急着给我泼脏水,要生要死都是你自己的事,且我这银针此时还在你身上呢,你却和我说是我逼迫你死的,常小姐,过河拆桥也没有你这么快的。”
宋姝婉可不愿意背上害死人的罪名。
谁知道常灀宁却像是认定了她,竟冲她哀求道:“王妃,我知道你医者仁心,不知可否怜悯我一二,我只是想要陪在睦洲哥哥身边,纵然无名无分也心甘情愿,求王妃成全。”
宋姝婉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忙甩锅:“这种事你求我也没用,王爷才是府中的主人,一切决定都听王爷的。”
她才懒得管夜睦洲的破事!
夜睦洲此时心中百感交集,见常灀宁神色脆弱,又想到当年的救命之恩,只得叹了口气:“既如此,你就留下来吧,只有一点,不可再轻忽性命。”
常灀宁闻言低垂眉眼,看似乖顺:“睦洲哥哥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夜睦洲沉默点头。
将常灀宁安置妥当之后,夜睦洲和宋姝婉才一前一后地从晚然居中走了出来。
夜风微凉,半空中月亮低垂,一缕清辉洒落两人肩头。
夜睦洲率先开口,“今日之事多谢王妃出手相助。”
宋姝婉忍不住嘲讽:“就算我不去,王爷也能将人救回来,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今夜之事,常灀宁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夜睦洲顿住脚步,身影隐入夜色中,叫人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许久,夜色里才传来一声幽幽长叹,“她到底曾经救过我的命。”
宋姝婉闻言冷嗤,“那就随你,左右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用找我,反正也死不了,免得恶心人!”
宋姝婉说着,直接越过夜睦洲大步离去。
她娇俏的背影隐入黑暗中,像是有些落寞。
清风站在夜睦洲的身后,语气犹豫,“王爷,常小姐她当真是装的吗?”
夜睦洲沉吟片刻道:“三分真七分假!”
“那王爷就这样放过她?”清风第一次对常灀宁起了些许怨怼。
夜睦洲凤眸横过,目光清冷,“此事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