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年诸位大臣反对七皇子成为太子，除了非嫡非长这一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位皇子殿下自出生起就有顽疾，太医们皆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
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得了一国储君？
宋姝婉脑中将七皇子的信息都过了一遍，眼前又浮现起他那张颇具熟悉感的脸。
还不待她说什么，便有内侍禀报说将七皇子请了回来。
与他一齐来的，竟然还有一位宋姝婉见过的熟人。
苏涔一袭艳烈的红衣好不扎眼，他笑眯着眼睛打量了在场的诸位女医一眼，满身风流：“啧，还是表兄你有福气，今日可是叫这些美人给你瞧了个够了。”
七皇子静默了一会儿，面上有些无言：“你随意替我报名考核一事，我还未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还有胆子调笑起我来了。”
苏涔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宋姝婉身上，他似笑非笑道：“唔，这不是个替你看病的好机会么？你瞧瞧，现在已经有人寻到治你的法子了，你还不好好感谢我。”
宋姝婉对上苏涔的视线，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眼里的不怀好意。
原来如此，她就说，堂堂七皇子怎么会纡尊降贵地到这当病员来。
只是她没想到，苏涔与七皇子竟然是表亲。
“还劳烦七皇子往回跑一趟，是下官们的不是了。”医官们冲七皇子行了礼，面上多有尴尬。
原本七皇子受宠时，他们是万万不敢这样折腾他来回跑这一趟的。
但是现在他身子不行，早就淡出了朝野，没了争储的可能，大家对他的尊敬，也多数是做做面子了。
七皇子也深知这一点，这些年来一直吃斋念佛，性子被磨得愈发平静温和。
“无碍，我本就闲着无事，也不耽搁什么。”
苏涔平日最看不惯这些人磨磨唧唧，他有些不耐道：“不是说有人找出了治这病的法子么？还不快试试！”
比起七皇子，大家更不愿意得罪这位苏大少爷，于是忙将宋姝婉推了出去。
宋姝婉也不想多耽搁，她看着七皇子，认真道：“这个法子我不保证绝对安全，过程会有些痛苦，七皇子可确定要试么？”
七皇子见是她，也是愣了一下，这才轻笑道：“姑娘先前说的那些还真不是骗我，我这副身子已经这样了，试与不试又有什么区别呢，姑娘不嫌麻烦就好。”
宋姝婉扬眉：“好，待会儿治疗效果如何，还请七皇子能如实相告。”
宋姝婉递给一旁的医侍一张药方：“按着方子抓了药将药煎出来。”
随即，她就拿出了针包，按她所写的法子给七皇子施针。
她那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一出来，当场的人皆是呆住了。
这手法，一般的人可是没有，也不怪他们没见过这个法子了。
过了约莫有三刻钟的时间，宋姝婉才收了针。
她额上已经冒出了些许冷汗，七皇子身体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复杂。
“今日我替七皇子施的第一针只能起到一个舒缓的作用，之后若想恢复，还得继续施针。收针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反应，七皇子不用惊慌。”
她说罢，就将最后一根针拔了出来。
七皇子面色一变，忽地，从喉间吐出了一口浓黑的淤血出来。
这一变故惊住了在场的人。
苏涔忙将七皇子扶住，脸上哪还有方才的半分轻松，他冲宋姝婉皱眉道：“不是说能治病么？怎么还吐血了？！”
宋姝婉掏了掏被他大声摧残的耳朵，神情镇定依旧：“这些淤血常年堵在胸口，再好的人也得郁气不畅。现在将之吐了出来，人会舒服许多。”
苏涔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直到七皇子拂开了他搀着他的手。
“我确实感觉到舒服了许多，原先总觉得身子沉重得紧，现在吐出这口血后，浑身轻快了不少。”
七皇子眸中盛着微微的亮光，他看着宋姝婉，欣喜已然上了眉眼：“先前齐太医给我开的药，吃了后虽然不至于整日卧病在床，但是时常觉得乏倦，手脚使不上劲。姑娘医治完后，这些症状都减轻了。”
他还记着宋姝婉施针前对他的叮嘱，要他好好告知大家。
他说得越多，齐凉鸢的脸色就越差。
她怎么都没想到，宋姝婉竟然真的有这个本事治七皇子身上的顽疾，她抿了抿唇，沉声道：“七皇子不可被表象迷了眼，有些害人的邪术用到人身上后会造成大病已愈的假象。七皇子已经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施上一次针，喝上一碗药就能好转的？”
齐凉鸢只顾着打压宋姝婉了，却没注意到她这话出来，七皇子与苏涔的脸色皆是一沉。
苏涔眯着眼打量着她，语气听不清什么意味：“哦？齐小姐的意思是，七皇子这副样子不是要好的征兆，反倒可能是更糟了？”
齐凉鸢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继续道：“是，苏大少有所不知。我祖父为七皇子诊治多年，早就对七皇子的身体了如指掌。他这个病，不能用极端法子盲目治疗，只能用些温补的药好生养着。”
这也是她的答案能得到高分的原因，因为评判的标准是根据她祖父的医治法子来制定的。
苏涔眼神一凉：“好生养着说难听点就是等死了？齐小姐医术有些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可未必！”
他早看齐家那老头不顺眼了，替七皇子看了这么多年病，没将人看好不算，还把人越看越差了。
他想到一个月前大夫道，七皇子的身体状况很大可能熬不过今年。
现今已然入夏了，不过今年，那就意味着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苏涔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恰好记起替夜睦洲解毒的宋姝婉来。
但七皇子却拒绝了他要给他介绍大夫的提议，他无奈才出此下策来医署给他报了这个名，还在签子上动了些手脚。
碍于责任，七皇子这才来了。
齐凉鸢被苏涔这样一顿斥责，脸上的惊诧和委屈半点掩饰不住了。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斥责，声音有些颤抖：“苏大少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我祖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