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顾慕琛的书房——
“顾叔，坐下说吧，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顾慕琛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顾管家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哪有什么好不好，人老了，也就将就着过了，五年不见，我听说少爷已经是顾氏集团的总裁了，小姐也考上了电影学院，身体也好了，你们都好好的，真好。”
顾管家是从小看着顾慕琛和乌雪儿长大的，比起管家，他更像是两人的叔叔。
五年不见，简单的含蓄之后，顾慕琛就直奔主题。
“顾叔，此次找你回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你，希望您能告诉我实情。”
顾管家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局促的站在书房里。
“少爷，我可担不起你这一个您字，少爷有什么话就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顾慕琛起身，缓步走到顾管家面前，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知道，五年前，我出国前的那一天晚上，我和叶寻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顾慕琛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老管家的肩膀颤了颤。
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显然是没想到顾慕琛会问当年的事情。
“少爷，你，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老管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顾慕琛眯了眯眼，一双黑眸直勾勾地落在顾管家身上，眼神凌厉无比。
“顾叔，我想知道真相，那天晚上，真的如你所说，叶寻把我扶回来，仅仅是简单的帮我换了衣服和床单，就离开了吗？”
听顾慕琛这语气，八成是知道什么了。
顾老管家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爷，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是我骗了你，那天晚上你和叶小姐的确是发生了关系，叶小姐也是第二天早上醒了，接了个电话，才急匆匆离开的，对不起少爷，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实情。”
当年的事情是我骗了你……
的确发生了关系……
发生了关系……
发生了关系……
原来都是真的。
他的感觉是真的，时衍说的话也是真的。
原来那天晚上他和叶寻真的……在一起过。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顾管家颤颤巍巍地继续开口——
“少爷，你和小姐都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小姐从小身体就不好，有遗传性的心脏病，您不知道，小姐以前在国内住院的时候，没有人陪她，您在公司忙着的时候，小姐经常一个人看着病房的窗外发呆，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什么时候下班，你今天会不会加班，还跟我说，如果有一天，她要是心脏病发离开了，让我记得跟你说，叫你不要难过。”
“少爷对不起，我知道你和叶小姐的关系，我也知道，如果告诉了你真相，你就不会出国了……但，但那个时候，小姐一个人在国外做心脏手术，生命垂危，比起叶小姐，小姐更需要你。”
“如果，如果当时你没有出国去陪她的话，小姐很有可能是撑不下来的。少爷，我知道您怪我隐瞒了真相，让您和叶小姐错过，我在顾家当了这么多年管家，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这件事是我的错。”
他当年就因为欺骗了顾慕琛，在看到叶寻出事之后，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才引咎辞职，回了乡下，老爷给他的退休金，他也一分没收。
但，当时他并不后悔。
在顾管家心里，他看着从小长大的乌雪儿，当时还是生命垂危的乌雪儿，比叶寻，重要多了。
但……
但他没想到，后来的叶寻，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顾慕琛沉默着没有说话，顾管家没敢去看他的表情，抹了一把泪，继续说道——
“少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一晚过后，叶小姐会因此怀孕，更不知道她会被叶老爷子赶出叶家，赶出叶氏集团，叶小姐她……”
顾管家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整个人被顾慕琛从地上拎了起来。
顾慕琛拽着他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你，刚才说什么？”
顾管家从来没见过顾慕琛这么失态的一面，从来没觉得顾慕琛的声音这么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说，叶寻她……怀孕了？？？”
男人的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声音中更是带着浓浓的震惊。
顾管家愣愣地点头，“对，叶小姐怀孕了，叶老爷子震怒，把叶小姐赶出了叶家，还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顾慕琛耳边一阵嗡鸣，好像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了，他的世界一片黑白，只剩下顾管家的那一句话，如同梦魇一般，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叶寻怀孕了。
她怀孕了。
她竟然怀孕了。
她怀了他的孩子……
因为怀孕，被古板保守的叶老爷子从叶家赶了出去。
因为怀孕，被叶氏集团除名，被叶老爷子从族谱上除名。
顾慕琛难以想象当时的叶寻是怎样的心情。
因为刚失去了父母，被逼着坐上叶氏集团总裁的位置，那个一向娇俏又刁蛮任性的女孩儿，应该很痛苦很苦恼吧？
她以前那么爱玩，逃课打架泡吧K歌，什么事都做过，又什么都不懂，才十八岁，正是无忧无虑的花样年华，她却失去了父母，还被压上了家族的担子，被迫成了叶氏集团的总裁。
只是，才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两个月，就查出怀孕，就被盛怒中的叶老爷子赶出了叶家，赶下了叶氏集团总裁的位置。
她那个瘦小，她才十八岁，失去了父母，离开了叶家，又怀着身孕，她……
她当时，又会是怎样的绝望？
她性子一向刁蛮，一向任性，一向倔强好强，能因为他的一番辱骂而埋头苦学三年，那么倔强的她，在这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
顾慕琛不敢想，也无法想象。
后面顾管家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了，耳边全是那么反复的一句，她怀孕了。
顾慕琛不知道顾管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书房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李婶和夏延在门口敲了几次门。
只知道，窗外的天色，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到第三个黑夜的时候，男人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冰冷的地板砖上。
手里，被他紧紧攥着的那个粉色发夹，从他手心滚落到地上。
发夹上，沾了殷红的血。
手上，也染了红。
大概……是他太用力攥着发夹，被发夹上的小水钻，给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