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能一目了然看见两个和尚头顶上的戒疤,是因为他们都是佝偻着的,尤其是那个相对来说的大和尚,更是顶着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像特意给人看自己头顶一样。
喜水数完了戒疤,才发现这两个垂着头的和尚怀里都抱着一个钵钵,有一掌多宽紫金色的,老和尚的颜色更正一些,只是看着有点眼熟……
噢!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喜水盯着他们怀里的钵钵,忽的想起在哪见过,那不就是“新白娘子传奇”里的老法海收白娘子的紫金钵?
钵钵里好像还是满的……看上去盛满了什么东西,漆黑的颜色,带着一点反光……怎么看都像是家里的炒菜用的菜籽油。
这两个和尚每个都捧着一大罐子油是在做什么?喜水又往前凑了点,直到看到大和尚胸前的黄色僧服还流着一条暗红色血迹……
再仔细一看,就见那血是从嘴角里流出来的,而在嘴的正下方正好是他们捧着的钵钵!
还特么什么菜籽油……满满两钵里那漆黑的液体根本就是血,是两个和尚呕吐出来的血!
这么大一个容器,快赶得上一个电饭煲,被吐出来的血装的满满当当,却没有一滴倾倒出来,将将好到紫金钵的边缘。
喜水干脆埋下头去,从下往上看,结果发现不管是大和尚还是老和尚都是一副禅样,闭着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就真的和佛教里倡导的“无欲无求”一模一样。
不怒不悲不喜不嗔……喜水站了起来,又一次看了眼抱着自己骨血的两个和尚,依然如在佛堂前打坐一般,根本看不出来已经去世了多久……
除了他们看上去依旧只是像睡着了一般的安详……
喜水虽然不信佛,不过还是低头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准备转身离去,临走又看了一眼青衣的老和尚,六个戒疤,放在任何名山大院里都是一把手的高度,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个幻境里……
要不怎么说世事无常……
喜水一回到九未儿身旁,立马被挽起了胳膊,可能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九未儿甚至都有点发抖,直到喜水轻轻安抚了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奇了怪了!”一旁的瓦狗揉了揉眼睛,“没了……”
“什么没了?”喜水最听不得说话只说半截。
瓦狗指着两个和尚的方向说:“就那火,我看一直燃着的火苗,怎么你一回来就没了?”
喜水也看了看,刚才走得太“唏嘘”,好像忘了去看和尚围着的篝火了,不过刚一见到的时候确实是有根竹节还燃着的。
“算了,灭了就灭了吧,人死如火灭,我们继续走吧,还是你想就在这儿扎营?”喜水扭头看着瓦狗。
瓦狗连忙摆手,连带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九未儿也一个劲的摇头,“我们再往前走走吧,我……我不想在这儿待着。”
“嗯,”喜水拍了拍九未儿的后背,自从见了第一个站在海里的水鬼,九未儿就像一直在受到惊吓一样,胆子越来越小了。
喜水把九未儿放在另一边,远远的离那两个像活着坐化的老和尚很长一段距离,直到已经再也看不见了,又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找了一个背风的土跺旁歇脚。
瓦狗二话不说倒头就睡,顿时就剩下九未儿和喜水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点暧昧,喜水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心脏嘭嘭直跳,嘴里还干的要命。
九未儿也有些反常,浑身软绵绵的,总想靠着点什么,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偶尔看一眼喜水,双目带着水气般的迷离,就像没睡醒一样……
如果这会儿是黑夜……或者喝了两口小酒……两个彼此甜蜜蜜的说不定就……
可惜无论是在喜水还是在九未儿的时间轴里,此刻都还是亮着的,只是喜水不知道…照这样下去……
若是等到了九未儿的天黑下来,再碰到这种情形,自己会不会就沦陷了……
在瓦狗的夜里,一夜无话,最终九未儿枕着喜水的腿上睡了几个小时,自己虽然不困,不过还是眯了一会。
直到从暖暖的海风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火车的汽笛,只不过隔着很远又像是哈士奇的哀嚎。
喜水一条腿不能动,只好用另外一只踹了踹睡的正香的瓦狗,这家伙翻了个身,嘟囔的说:“别闹,上数学课再叫我。”
喜水叹了口气,伸脚已经超出了距离,只好又并了并道指,对着瓦狗的屁股轻轻一指——
就听见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连带着“嗷”的一声冲出去二十多米远……过了好一会才转了回来,瓦狗边瘸着走边揉着屁股,“喜水,你大爷啊!你再用指头点我,小心我跟你拼命!”
喜水摆了个微笑的表情,把手指放在嘴中间:“嘘……”说着指了指还没有醒的九未儿,然后又指了指天空:“你听!”
瓦狗刚想骂喜水有异性没人性,可紧接着就被那远处传来的“呜呜”声给吸引。
“有活人!”瓦狗一下子转过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看看去!”
喜水把这货点起来的用意正是如此,指了指九未儿,悄悄的说:“你先远远的去看看,我一会来找你!”
瓦狗本来想拉着喜水一起,可转念又一想昨天自己的表现太孬了,好歹也算是见多识广,就几个死人把自己给吓吐了,可不能再被喜水这个大尾巴狼小看。
反正那声音一听就是活人吹得,死鬼哪来的气?
于是瓦狗很满不在乎的答应下来,二话不说就往“呜呜”声的方向跑去,边跑还不忘提醒喜水:“你也赶紧过来啊!”
待瓦狗跑出去几十米,喜水就听身下传来一声:“你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吗?”
“你醒了?”喜水抬起手,想都没想帮九未儿整理了下头发,温温柔柔的说:“饿了吗?”
九未儿离开喜水的大腿,小脸又是一红,不过却没有太多尴尬,好像这样亲昵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不饿,就是还是有点困。”
“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喜水带着点宠溺的说。
九未儿摇摇头:“不用了,我们也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这声一直响了这么久,活人又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