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厅堂,是一面足有两米长的琅琊屏风,雍容大气,绕过屏风板壁,映入眼帘的是一套上好楠木做的套件,八仙方桌、配扶手椅、其后为长条案。
案子上摆放玛瑙三清,另有一挂座钟,主位下,按长幼尊卑两首各三副枣木桌椅,这不管的做工还是材质,都比主人家用的差上一截……
就在这滚滚尘缘中,喜水仿佛又看见,原先这里的一切布置,看见一位穿绫罗绸缎、披金戴银,颇有古风的商人坐在上首,翻看着一年进账,是不是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喜水,喜水!”瓦狗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过来,喜水闭着眼睛一摇头,再睁开时一切又恢复眼前空无一物的原样。
瓦狗的声音是从隔壁传来,喜水叹了口气,跟这货说过,这地儿透着蹊跷,让他跟在自己身后,一转眼又跑了。
喜水只好跟了过去,三间屋子中,打楼梯上来是类似厅堂的会客室,第二间有点像是起居室,瓦狗在第三间叫唤。
奔到第三间,看这货到底看到了什么,结果刚一踏进去,迎面的墙壁上有一排字,再定睛一瞧,那竟是一句诗:
“苦雨催残李桃色,凄风吹折杨柳枝。”
字迹是用不知名的染料写上去的,经历住了时间的考验,直到现代还清晰可辨。
这一手书法同样可圈可点,看上去应该是常年勤奋练习出来的毛笔字,转折叠墨,通通都很老练,感觉是像旧社会的私塾先生的笔法。
至于这诗词本身……喜水当然也直到,这是“巧连神数”卦里其中一支卦象,解卦也不难,就像这首词所说的,凄风惨雨,落红纷纷……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一支不算是下下签,但也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卦辞?
环顾四周,这间屋子在二楼最外,窗外就是那条流经染坊的小河,屋子面积不大,但放下一张闺床,一张梳妆还是绰绰有余。
如果料想没错,这里应该就是那死于非命少坊主的寝室了。
喜水走到写下卦辞的那面墙下,用手沾了点墙灰,轻轻捻了捻,用手指隔空临摹比划,字写的笔走龙蛇,女子一般很少有这样的笔力,应该是个男的所留。
所以应该不会是少坊主本人了,那有可能是她父亲吗?喜水沉思片刻,得到否定答案,首先这字迹飞扬,没有老道内敛的走意,这是岁数增长累积下来的,做不了假。
其次,如果是父亲题书,不会写这句,没人会把自己的孩子比喻做孤叶,更多是失去自己的骨肉痛苦,这首卦辞太隐晦了。
排除了父亲,根据传闻,这少坊主是独苗一棵,没有兄弟姐妹,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题这卦辞的,极有可能是少坊主的青梅竹马,或许是恋人也说不一定!
“哎,喜水,”瓦狗虽然没看过多少书法,不过凭感觉,墙上这毛笔字应该算写的上佳的了,根据九年义务教育学到的文言文释义,大概也猜的出这首诗词的含义,但肯定没有喜水想的那么深。
喜水回过头,瓦狗挠着脑袋:“哎,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了。”
这逗逼!喜水视线从墙上的卦辞挪开,又扫视一遍周遭,空荡荡的墙壁,没有一件家具,楼上的情形与楼下如出一辙,估计染坊破产,东西全被搬空了。
从一进染坊,无论外院还是内院,除了眼前这幅书画,其它没有任何有疑问的,包括从二楼往下望,那七口染缸内里,也是空无一物,除了堆积的浮土再没有其它能引起注意了。
或许有暗室?喜水从书包里把罗盘取了出来,依次又走过几间房间,罗盘海底针平稳,看不出任何波动,看来此间并没有隐蔽的房间。
或许有类似躲过天道的野鬼?就像一直窝在图书馆里的那只书袋鬼?
喜水捏了个道指,凌空虚点几下:
“逍遥太极,遇鬼擒拿!摄!”
“呼”从喜水指尖激射出一道微不可察的淡光,流转进染坊的四下角落,又如同掉进池子里的石子,再激起些微波浪后,风平浪静。
喜水轻轻皱起了眉,看来这里干净的像雪山一般,没有暗室,没有野鬼,那鬼市里的瞎子到底说的“线索”是什么?难不成就是墙上那首卦辞?
瓦狗的耐心越来越少,眼见四下里再没有去的地方,所有看见的也都一目了然,八成是那个二胡拉的贼溜的“阿炳”故弄玄虚:“喜水,我们是不是被忽悠了。”
这回轮到喜水也不确定了,拿出手机对着墙上的卦辞“咔擦”拍了几张照片,看来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骨针当真是凭空出现,瞎老头怕是也不了解情况,要么就是信口胡诌。
“走吧,”喜水先一步往门外走去,眼下只有寄希望九未儿那边,看她是否有所收获,“噼里啪啦”把照片传了过去,约了下晚上在哪里见面,交换进展。
刚走出去两步,也就是从屋内走到屋外,喜水一低头,竟然墙角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样东西!再定睛一看,那竟是把翠绿色的纸伞!
这伞?喜水下意识趴在护栏上往下望,楼下没有半个人影!见鬼了!这伞明明刚才进来时是没有的,一转眼怎么多出来一把伞?
凭空生出来的?还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后者几乎不可能,因为就隔着一面墙,地板又是踩上去“咔咔”作响的腐朽木头,哪怕一个小孩走过都会发出声响。
再加上这二楼,这后院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看不见有藏匿的人,就算是在喜水和瓦狗来之前就躲起来,这一路上来,二楼这么开阔,也根本藏不住任何人影。
排除了第二种情况,那就只剩下第一种了……
喜水走过去蹲在伞前,仔细检查这把纸伞:
纸伞看上去很新,尤其是绿墨染过的伞面,几乎可以用“青翠欲滴”来形容,做工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