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九未儿站的位置还有几百米,喜水瓦狗一鼓作气,待三人汇合,喜水发现九未儿脸上已经蒙了一条手绢,挡住口鼻,只留下秋水般的双眼,没看出不耐烦,只是略微显得有点不安。
那之前远远看着,瓦狗以为是鬼火的亮点,不过是九未儿的另外一颗夜明珠,这会儿连带一直跟着喜水的那一颗,两颗珠子交相辉映,像悬在半空的一双闪亮的眼睛。
“收一颗吧,”这里边有个讲究,九未儿点点头,伸手一招,自己头顶上那颗钻进手里,手心一番消失不见。
眼前的明亮顿时黯淡一半,也因为视线里暗了不少,越过九未儿的身后,看见那小山后的情景,喜水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怪不得看之前看那小山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看着像龟壳一般嶙栉,没有半点山坡的光滑,此刻已到近前,终于知道原因……
那是数不清密密麻麻的石碑,准确点说是墓碑,紧凑的挨着,一块贴着另一块,横七竖八,没有一点规律,就像随手撒的麻将牌,或正立或侧下或躺倒。
间杂着没过膝盖的枯草,草丛里偶有悉悉索索的梭声,应该是还在深秋里挣扎的昆虫,还有一些潜藏的洞穴,黑漆漆酒盅般大小,不知道连向何处。
“咕咚”瓦狗咽下一大口口水,这整个一个墓碑堆砌起来的山啊,关键是从外边看全是墓碑,那墓碑下不就是坟冢!而且是紧挨在一起的坟冢,从来也没听说过有这种格局啊,就连合葬的墓穴也不会靠的这么近吧!
“喜……喜水……”瓦狗声音发飘:“这……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咋觉得不像是公墓呢?”
这当然不是公墓,喜水眯着眼睛把眼前山坡的景象仔细看了一遍:
那墓碑和现代的不一样,像这些年公墓里的石碑都高不过一米,宽不过两尺,反观小山上的这些墓碑,应该是很早以前的类型,几乎都有两米多高,手臂长宽。
而且是一水的黑色纹理的大理石,这种纹理有名“炭松”,是专门用作墓碑使用,比较坚固也不易损毁,尤其是抗风化,可以几百年都不会被风雨侵蚀。
这种大理石因为挖取过度,现在已经很稀少了,往往一块都能卖到六位数,尤其是成色稍微好一点的,但眼前这座小山上,晃眼看去竟全是这种石头刻的墓碑……
那只能说这座满是墓碑的山上,不知道已经存在多少个年头了,而且就像瓦狗说的,这么密集的墓碑堆的小山,根本就不可能是公墓。
“走吧,”无论如何都已经到这儿了,龙潭虎穴也得下去一趟。
一行三人继续往前走,夜风带着一股犹如实质般的臭味穿过身旁,喜水被熏的已经完全忘了饿,瓦狗看样子也不好受,就算塞了鼻塞,哪怕溜进去一丝也恼火,只有九未儿,看不出表情,不知道那块鹅黄色的手绢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走到山脚,再往前一步是完全不一样的泥土颜色,更黑像是混了死水淤泥一般的滩涂地,其上掩盖着腐烂的杂草,深深浅浅,透着黑色的稀软的泥地,散发着阵阵臭味。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墓碑大多东倒西歪,就是因为这软踏踏的泥水,根本吃不住力,那些动辄几百斤的石碑只有陷进去半截才堪堪不动。
喜水一脚踩进去,入脚的淤泥向脚底两侧滑去,连带着绑在脚踝上的节节草,缝隙里瞬间钻进去一层层的烂泥,那泥就像活的一样,比之前走在大雨过后的烂路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身上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踩到一片腐烂的肉上,感觉在肉糜中打了个搅,拔起腿又踏下第二步。
“咦……好恶心,”瓦狗已经改用嘴巴呼吸了,每一块烂泥踩下去,都会冒一两个泡泡出来,爆开的时候肉眼都能看见一团绿雾腾空,要是手里有个明火,八成都能点燃。
“你们小心,”喜水也受不了了,找了块布包住脸:“这下边全是腐烂的有机物,已经沼气化了,要是有头昏眼花,我们就退出去,怎么样?”
“我还行,”瓦狗有样学样,也把自己口鼻包住,毕竟一米八多高的身高,受影响也要小一点。
“继续,”九未儿几乎没有太大波澜,好像走在校园里橡胶操场上一样,唯有那双偶现流光的鞋,踩在这一层烂泥中,只是微微内陷一点,连鞋面都还是干爽的。
反观喜水和瓦狗,每一脚下去都要没过脚面,那烂泥又非常腻滑,就像在一团团烂肉,脚底偶尔还有异物感,粗粗短短,让人有很不好的联想。
瓦狗非要验证一下,看见露出来一截像树根一样的东西,先前踩上去顺着脚趾缝穿过去,拔起来就着夜明珠的光亮一看,那截“树根”一头圆滑,断的一面有个孔隙,其质地较轻,断口是一圈惨白色……
“这……这是……”瓦狗给喜水瞟了一眼,喜水一眼就分辨出来,那是一截骨头,十之八九应该是人的骨头。
“把鞋穿上吧,”这块地不比之前走的泥地,这下边不止是烂草还有碎骨,再加上目之所及,数不尽的墓碑,可想而知,他们脚下这块土地应该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瓦狗看着身边一块拼着一块的石碑,就着微弱的光线,上边满是蝌蚪一样的古文,根本看不懂。
九未儿淡淡的说:“这应该就是一座冢山了,也就是以前的族院。”
“什么!”瓦狗没听说过“冢山”,不过后边的“族院”倒是很清楚的传进耳朵,“族院?”
喜水把已经看不出是鞋穿到脚上,有层鞋底至少不会被碎骨扎伤,尽管鞋里已经全是稀泥,把脚塞进去,泥水顺着孔隙成一条线状涌出,这感觉着实很恶心。
“族院就是家族墓葬群,不过有所区分,”九未儿说:“最常见的族院里葬的都是一个家族的亡者,上到家族的族长,下到有夭折的小辈,只要是这个家族的,死后都必须要葬在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