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瓦狗刚想钻个空子,没想到一下子被堵死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来:
“一百年!”
“九年!”老要饭花子比了个九的手势。
“五十年!”瓦狗不甘心。
“八年!”大胖子伸出八根短粗的手指。
“三十年,三十年不多了!”瓦狗飞快的心算了下,十五加三十等于五十岁,人活五十不虚度的话也够了。
“七年!”老要饭花子丝毫不讲道理。
“阿西吧!十五年,再给我五年啊!”瓦狗几乎是吼出来,“起码得等我奶奶百年之后吧!”
这一次老要饭花子没有数下去,看了看一脸悲愤的瓦狗,吐出两个字:
“成交!”
“……”在场三人这会儿都有种被奸商坑了的感觉,这大胖子看着那么敦厚一团,宰起人来真的丝毫不见血,哪怕是对自己马上要收的徒弟也不在话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哪有盼着自己徒弟越早死越好的师傅?
老要饭花子单指凌空,飞快的点出一排排古文,龙飞凤舞般潦草,却字字暗含道法大义,足足写了十几分钟,空气里若隐若现出一张“卖身契”。
这占满半面天空虚幻的文字就是“命典”了,喜水还只是听老渠头说过,这会儿还是头一回见。
九未儿倒是见了不少,只是对只要这么短时间内就构成一部“命典”的老要饭花子更不容小觑,要知道家里有专门帮双方签“命典”的文师,都是半百的年纪,反而构写一部最简单的至少都要花费好几天时间。
“来吧,徒儿,准备典命吧!”老要饭花子先一步从躺椅上费劲的站了起来,中指食指并做一块按压在自己的眉心,说下一段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话:
“我!花青石!于州青璃山人,青璃观第十七代传人,卒于道光廿三年,因在世时俭寄世人惠而达康,死后被册封为五丁都司,隶属无常上君管行,责州郡七所行使生离职权!”
“凡有‘亡而未离’、‘死而不归’、‘生扰伦常’、‘邪生是非’者,吾将通通断择缉拿发往地府等候发落!”
听到这里喜水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和自己之前所预料的一样,这个老要饭花子根本就不是凡人,而是掌着七郡的鬼司!
而在身后的九未儿听了这一段词,反而面相平静,像早已经知晓一样。
只听面前的大胖子继续慷慨激昂的说下去:
“吾执责此任已有三百三十三年,见惯世事无行心倦不已,现萌生退意,请入轮回修行,不再烦扰人间!”
“今纳唯一弟子……额……”说道这里,老要饭花子伸出一只手挡在嘴边:“喂,小子,你大名叫什么?”
“蛤?”瓦狗听不太懂文绉绉的古言词句,正在想到底说的是什么,冷不丁的被问到自己姓名,下意识的立马接上去:“我叫赵河山。”
老要饭花子收到瓦狗的回话,立马又正经道:
“此子名叫赵河山,宅心仁厚心地善良兼济天下,可托我职责,阳寿十五年即奔地府衙司报无常上君处检审!”
“大道之上,立命为证,我!花青石!在此叩答感恩天诏,许我卸去阴司之责,同时收赵河山为我依托,碧落黄泉,彼岸奈何!此证!”
老要饭花子最后一个字说完,只见面前的这份“命典”忽的璀璨一起来,犹如被注入了某种魔力一般灿烂生辉!
那一句句说出的字词,犹如隔空书写一般,字字不落的显示在典书的最下方,尤其是大胖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耀眼的像初升的阳光一般明亮,晃的几个人眼睛干脆睁都睁不开。
“到你了!赵……河山!”老要饭花子打了个腾,好在立马接上了。
“我……我说什么啊?”瓦狗一脸被赶鸭子上架一样,完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大声说出你的名字,然后再说‘此证’就可以了!”老要饭花子提醒说。
“噢……哦……”瓦狗这会脑子里已经完全是一片浆糊,差不多是让干什么就是干的节奏,顺着老要饭花子的意思,鼓起勇气大声的朝空中喊道:
“我叫赵——河山!此……此证!”
“嗡!”瓦狗最后一个“证”字刚一脱口,只见悬浮在空中半透明的“命典”再一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辉,尤其是在行文的最下角,“赵河山”三个字爆发出犹如电焊一样的闪光,根本不容直视!
很快这束新星爆发般的闪亮又迅速黯淡下去,弹指间又恢复如初,“命典”的字迹开始渐渐变的模糊,并且迅速一分为二,不是左右双分,而是像拓写一样变成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份!
这两份”字据“在空气里悠悠飘荡,之前占据半个天空的行文,眼见着缩小成两张薄如蝉翼的有形纸张,最后像区分好了一样,分别落在老要饭花子和瓦狗伸出来的手中。
瓦狗只觉得手心上这张纸不像纸,绸缎不像绸缎,看着还非常光滑轻柔的文书弄得有些痒痒,伸出手拿起来仔细看下。
谁知食指刚一触碰,只见“嗖”的一下,那薄“纸”顺着手指像寻到入口一样,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一下骇的瓦狗抓着自己的手指拼命的甩,跟犯了羊癫疯一样,还塞在嘴里咬,恨不得直接撇断也要找出来一样。
九未儿上前拍了拍瓦狗肩膀,等他回头就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像刚捡了个钱包就被按倒在地,然后从钱包里搜出来几包白色的“酸梅粉”……
“没用的,”九未儿不忍心告诉瓦狗真相:“所谓的‘命典’其实就是‘命’,好的是,接下来的十五年里,你就算想死都死不了,十五年其实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
瓦狗怎么听不出来九未儿后边省略的是什么,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埋着脑袋不哭不笑像块木头一样。
喜水走上前去拉起九未儿,本还想再说点安慰的话,见喜水轻轻摇了摇头,九未儿也明白是什么用意。
有些事还是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能明白其中的苦,其它人任何的劝慰,都是苍白的,也只有自己想通看开了,才能从阴影里走出来,旁人想拉是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