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冈真人带着魏有别和云妮回到取岭山,先把云妮的魂魄归了回去。
魏有别的比较麻烦,他的肉身现在还没有呢。
魏有别一看师尊拿了藕,马上就要去厨房张罗猪肉泥。
“你给我回来!”黄冈真人说。
“师尊,我这就去剁肉!”魏有别心急地说,自己这段时间做鬼做的极为不爽利,每天一个鬼躯,该搞的双人运动,一次都没有过!
“回来回来,这不是仙藕,不能用肉泥。”黄冈真人脱下自己的外袍对云妮是。
“姑娘,去,给我把衣服洗了,然后把脏水拿过来。”
云妮从小没有干过这种事的,但是为相公的师尊敬敬孝道,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乖乖去了。
抱回来一大盆黑乎乎的泥水。
阿茶在忘川河畔兴风作浪的时候,好多泥点子都溅到了黄冈真人身上,现在这一盆,大多都是忘川的泥水。
黄冈真人看着这一盆,十分高兴,
“这次一定能成!来跟我一起默念口诀。”
说完,黄冈真人换了一副优雅的朗诵腔,一边用藕搅和着泥水,一边神情地说,
“我是一个粉刷匠,
粉刷本领强。
我要把那新房子,
刷的更漂亮!”
魏有别听到了这等真仙才有资格听的仙乐,幸福地眯上了眼睛,和师尊一起,摇头晃脑地吟诵了起来。
云妮在旁边乖乖地做着,也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自己相公。
一遍又一遍,在两人的吟诵声中,藕和泥纠结在一起,充分地融合,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居然真的塑了一个肉身出来。
黄冈真人右手招了招魏有别的鬼魂,魏有别的灵魂竟然灌入了藕泥身的天灵之中。
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魏有别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相公?”云妮拉了拉他的手。
细细嫩嫩的,全是藕香。
魏有别对着云妮微微一笑,“云妮,是我!”
云妮激动地抱住魏有别,魏有别深埋在云妮的身上。
黄冈真人也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人。
魏有别赶紧跪了下来,云妮也跟着跪了下来,
“多谢师尊成全!”
黄冈真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说,
“也不用多谢,你本来命数也没有尽,若不是你的蓝血被非酋污染了,自己早晚也能自行生出一个肉身来。”
云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是得谢谢师尊,不然我们得老死在忘川河畔了!”魏有别说。
黄冈真人笑着点了点头,手指微动,算了半晌,
“你们若是真心想谢,那就把后山那小白虎让为师养两天吧!”
云妮他们回到取岭山后,其实一直把小白虎当儿子养,每日宠着逗着,一听师尊要它,心中难免不舍。
“师尊,您……您要不把青英带走吧!”魏有别忍痛说。
青英的伤势不见好转,每天跟个铁书柜似的,站在藏书阁里研究电力工程。
“为师不缺书柜!你们到底给不给?”黄冈真人微怒地说。
“给给给,”云妮做了主,魏有别都回来了,儿子还会远吗?
“您带走吧,好生养着就成。”
说完两人还要磨磨唧唧地,给小白虎收拾奶粉尿不湿,黄冈真人衣袖轻抚,就带着小白虎消失了。
两人看着被长辈带走了大儿子,失魂落魄了三秒钟。
“云妮!我……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魏有别扑到云妮的身上,揽着她的细腰,动情地说。
云妮也神情地回望魏有别,“相公!你终于活过来了!”
两人一边抱着,一边呜呜地哭着,感慨自从相识以来,万般的波折。
“没事了,咱们好好地在取岭山,永远不分开。”魏有别吻上了云妮的泪花。
被劈死以后,他作为人的感觉其实一直都在退化,即便是个伦理局里,触觉和嗅觉都不足以前的万分之一。
魏有别苦恼极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认真研究固肾保精汤的配料。
好在山中不乏珍惜药材,很快就配了一副。
喝完以后……
并不见任何效果啊。
魏有别把药方收起来,打算有时间亲自问一下这个方子的创始人不可。
他越发的想念了采菊了,采菊在这方面历来都是圣手,治愈了不少疑难杂症,想来,只要见到采菊,她一定就给治了。
这天两人正在拾掇取岭山上的百亩荷塘,魏有别居然收到了一张灰色的符咒碎屑。
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
“不肖徒弟采菊,”
“南山”
“在此叩谢师父教导之恩,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叮当结草衔环为师父牛马。”
风中飘出采菊和南山两人的声音,符咒的灵力枯竭,画作了齑粉。
“采菊?南山?你们怎么了?”魏有别无数符咒烧了过去,那边却一点回音也没有。
“他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云妮还在咂摸刚收到的符咒的意思。
魏有别稳了稳心神,“他俩一定在一块!”
“而且要死了!”
“遇到什么大敌了吗?”云妮问。
“不可能,南山是近千年来,修真界最有天赋的剑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要真的论起来,无人能在他剑下讨得了好。”
“会不会是……采菊的医闹纠纷啊?”云妮说,
“肛肠科,一听就是个容易打起来的地方。”
“也不会,采菊的医术天下无双,我不信有她治不了的病!”
“艾伦哪种呢?”云妮问。
“艾伦,”魏有别沉吟半晌,毕竟艾伦的治愈难度实在是古今鲜有,
“只要他配合,多节制一些,我相信,他终有被治好的一天。”
“而且谁活腻了找采菊医闹啊,我家采菊多年与医闹的病人斗,与家属斗,早就练成了不世神功,抓头发踢裆,无恶不作,实战能力极强,打起来连南山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云妮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采菊这号人物,想来一般人也不敢斗。
“那他俩这是为什么要给你留诀别信息呢?”
魏有别皱着眉头,踱了几步,帮助自己理了理思路。
“云妮,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南山得了病,找采菊治疗,但是采菊没给治好,这两人打起来了!”
“不至于吧,师姐弟之间,一般都是相亲相爱的。”云妮说。
“那是你不了解肛肠,那个科室太凶了,黑化了医生或者病人什么的,都很正常。”
“可是他们是说不肖徒弟啊,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错事?违反你们取岭帮规的大事?”云妮问。
“哎,我们这个取岭,从上到下,最大的宗旨就是护短,没啥限制弟子的规定。”魏有别说,
“开山这么些年,除了飞升的,就是老死的,断然不会有什么逐出师门,走火入魔一说。”
魏有别说完,转而又拧着眉说,
“不对!不对,就小百灵那次非要跟魏将军在一起,遭到了无情道心的反噬……”
“完了完了!两人不会是谈恋爱了吧!”魏有别吃惊地望着云妮。
云妮说,“别问我啊,我跟俩人也不熟悉……他俩以前有要在一起的感觉吗?”
魏有别想了想,
“不可能啦,他俩前段时间就双修来着,要真是在一起,早就在一块了,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
云妮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符咒灰烬说,
“那咱们怎么办?”
“没关系,我试着算算,看看能不能多少算出一些方位来。”
说着魏有别就开始掐指。
一天过去了,
一夜又过去了,
魏有别闭着眼睛,话也不说,坐在蒲团上,双手、双脚、算盘、算筹、八卦、阴阳、星座,都用上了,
算来算去也没有个结果,只是隐隐指向了北方。
云妮帮他擦了擦汗,忍不住说,
“相公啊,你们……你们取岭一脉要是真的不善于算卦,要不就放弃吧……瞧把你累的……”
魏有别喘息了几口气说,“娘子你有所不知,没有你的时候,我们的卦象又灵又准,方便迅速。”
“但只要计算的内容与你相关,或者是你在身边,那我们基本上算不出什么来的。”
“为什么?你还要找我的原因不成?”
“这真的不是我找原因,你们莫局上次不也是算不出来吗?”魏有别搂着小娇妻说,
“你啊,就是个人形的信号屏蔽器,别管什么通灵啊,先知啊,有你在统统不好使。”
“不可能,”云妮震惊地看着魏有别说,
“我不信,我现在就走,你再算算!”
“那怎么行!”魏有别箍着云妮的腰根本不让她动弹,
“我一分一秒也舍不得与你分开!算什么算?那俩人只要自己不作,死不了的!”
说完,魏有别就跟自己的屏蔽器酱酱酿酿去了。
北境,夹杂着冰棱子的寒风刮过,采菊一袭黄杉,南山仗剑而立,紧紧盯着一个身上钉着七根肋骨的男人。
那个被钉着的男人,双目紧闭,寒风打着旋,拂过他葬爱家族族长一样的杂毛头发。
“师父是真的不理我们了吗?”采菊的嘴角全是冻疮,虚弱宛如随时会飘走的浮萍。
“我离开的完,多少听说过他的一点消息,可能,哼,”
南山悲戚地冷笑一声,“没准已经先咱们一步去找阿茶报道了。”
“嗐,”采菊脱力一般地坐在了地上,“南山,是我误你。”
“师姐,”本来低眉顺目的南山,抬眼走到采菊面前,蹲了下来,“说的都对!”
说完两片冰雪一般的薄唇,就捂上了采菊破碎的嘴角。
取岭的秋风打着旋,北境的寒风拍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