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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地瓜瓜2025-06-19 13:396,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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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可能是我们走了没告诉妹妹,妹妹在跟我们闹脾气呢,回家补偿她一下就好了。”姐姐轻摇着妈妈的手安慰道。

“还是我的笙笙乖,不像那个野丫头。还补偿她,不让她跪一晚都算好了。算了不说她,笙笙来看看妈妈给你拍的照片,喜不喜欢?”妈妈搂着姐姐,开开心心地看起照片,再次把我抛之脑后。

听到妈妈的斥责,即使我已经死了,可还是感受到一股一股的酸涩往上涌,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按照他们的命令乖巧地活了十八年,妈妈还是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呢?

我跟着他们回到家,打开门,房子干净整洁,就跟刚刚从家离开一样,只是桌子上的一层灰说明已经很久没人在家了。

“难道妹妹没回家?会不会还在医院?我们现在去接妹妹回家吧。”姐姐疑惑道。

“去什么去?不许去!让这个臭丫头不回家,那她就这辈子都别回家!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就出院没有叫她吗,还敢闹离家出走了?看她闹到什么时候,最好一辈子别回来!”妈妈见我没回家,一下子就炸了,火气上来谁都拦不住,见状爸爸和姐姐都没继续劝她。

可是妈妈,这次我是真的回不来了啊,你应该满意了吧。

次日一早,心有愧疚的爸爸还是来了医院想带我回家。

他在护士站里问护士:“原来25号床的病人在哪里?”

“你是家属?”

“是的。”

护士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爸爸,说:“你跟我来吧。”

爸爸不明所以,跟着护士走,直到来到太平间,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块牌子,还在自我安慰:

“不可能的,一定是乐乐在玩离家出走,躲在这里了。”直到现在,爸爸还在麻痹自己,我有些好奇他看到我的尸体会痛苦吗?还是会感到害怕?

护士掀开盖住我的白布,爸爸看到我了无生气的尸体时,脚步一软,狠狠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爸爸会为我的死难过啊,看到这我有点开心,我还是被人在意的。

护士怜悯地看了爸爸一眼,说:“病人死于术后感染,要是家属多关心一点病人就不会死亡。节哀吧,尽快料理后事。”

护士的话无异于又往爸爸心上刺了一刀,他看着我,声音颤抖:“要是爸爸当初给你打好水,乐乐你是不是就不会死?是爸爸错了,乐乐你醒过来好不好。”

尸体又怎么会说话呢,我只好虚虚地拥住爸爸,希望他别那么伤心了。

爸爸哭了许久,终于平复好情绪,打电话给妈妈,让她来医院一趟

“我在陪笙笙逛街,她爱回不回,别打给我。”电话那头,妈妈语气不耐。

“乐乐死了。”爸爸压着哭腔说道。

电话那头停了一瞬,很快妈妈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宋成,你别跟着你女儿演戏骗我。她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又想演戏骗同情,少来了,最好真死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爸爸再回拨过去,也已经是一阵忙音。

虽然十八年来习惯了妈妈对我刻薄的指责,可是听到妈妈说我最好真死了时,心脏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如今我真的死了,妈妈应该满意了。我扯起一个苦涩的笑。

爸爸处理好我的尸体后,抱着我的骨灰回了家。

妈妈看到我的骨灰盒,吃了一惊,很快脸上又浮出不耐烦:“够了宋成,你和宋笙乐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宋笙乐,我知道你躲在后面,再不出来你就别回来了!”妈妈冲门外大喊。

“够了苏萌,乐乐真的死了!没有在跟我们开玩笑,你什么时候能多尊重乐乐一点,至少对着乐乐的骨灰少点指责,可以吗?”爸爸怒斥道。

我想捂住爸爸的嘴让他别说了,不要因为我吵架,我死了,他们一家三口应该开开心心地过完一生。

妈妈好像被爸爸的怒火吓到了,呆愣愣地不再言语。半晌,她才问道:“乐乐真的死了?”这是她第一次喊我的小名。

爸爸一脸悲痛,从口袋掏出我的遗书,递给妈妈,说:“乐乐的遗书,你看看吧。”

妈妈接过遗书,颤颤巍巍地打开,我想叫妈妈别看,可是妈妈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的遗书不长,可是妈妈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差点睡着。

嘀嗒,嘀嗒。

妈妈居然哭了,泪水滴到我的遗书上,晕开了我的字迹,妈妈慌忙想要用衣服去擦,可是越慌张就越容易出乱子,妈妈不小心把我的遗书擦破了一个洞,好像终于被击溃了心理防线,妈妈倒在地上号啕大哭,像做错事的孩子。

“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手术完我就觉得肚子痛,但我谁都没告诉,因为我命该如此,请你们不要追究医生和护士的责任,住院期间是他们一直照顾我的,我不想给他们带去麻烦。有了我的肾,姐姐的身体应该能慢慢恢复健康了吧。真好,我的使命完成了,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往后余生平安幸福,也希望我下辈子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和爱我的爸爸妈妈,也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妈妈将我的遗书紧紧搂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不停地说着:“乐乐对不起,乐乐对不起,是妈妈错了,都是妈妈的错。”

我飘在妈妈身边想给妈妈抹去泪水,叹了一口气,妈妈你为什么哭呢,我死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当天晚上,妈妈没有像以前一样和姐姐一起睡,反而躺到了我的床上,想感受我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把自己埋在妈妈怀里,那是我最渴望的妈妈温暖的怀抱。可现在,我不再渴望,我感受着我的灵魂在逐渐消散,也许很快我就能拥有一个真正爱我的妈妈和一个真正温暖的怀抱。

次日一早,妈妈起来后,先是对着空气发了会呆,然后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姐姐拉住妈妈的手,担心地说道:“妈妈,你去哪?我陪你去。”

妈妈甩开姐姐的手,冲她大喊:“你给我走开!要不是你,我的乐乐怎么会遭那么大罪!你怎么不早点死,还活那么久,让我的乐乐痛苦了那么久!”

姐姐被妈妈突如其来的责骂吓呆了,妈妈从来没跟她说过那么重的话。

她抓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爸爸听到喊声,冲过来替姐姐顺气,气恼地对妈妈说:“苏萌,乐乐死了我们都很伤心,可是你有必要骂笙笙吗?是不是还要逼死一个你才安心!”

闻言,妈妈的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我飘荡在妈妈身边,跟着妈妈来到了我的学校。

宣传栏上,还挂着我的照片,我是市十佳学生,成绩很好,可照片上的我没有一丝笑容,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要哭出来了。

妈妈隔着宣传栏的玻璃摸了摸我的脸,问:“乐乐,你这么棒,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我拿了第一个第一名回家时太高兴了,却被妈妈罚在客厅跪一整晚,不许吃饭,理由是我爱显摆,故意在不能正常上学的姐姐面前炫耀。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提在学校的任何成绩、任何事情,也不再为好成绩高兴,因为在家里,只要姐姐不高兴,我也不被允许高兴。

之后妈妈又走到街上,看见那家炸鸡店,快步走上去把剩下的炸鸡腿全买了,老板笑着说:“家里小孩爱吃炸鸡啊。”

妈妈连连点头,说:“我们家乐乐爱吃,都买给她吃。”

老板夸她是个好妈妈,她低声说着:“当初乐乐要吃,我就该买给她吃的。我真该死,我真该死。”说着,又慢慢往前走。

路过蛋糕店时,蛋糕店老板叫住了她,开心地说:“苏姐,你前几天订的蛋糕做好了,你看是不是现在拿走?”

“什么蛋糕?”妈妈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说女儿出院要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吗?怎么了,高兴得忘记了?”老板好心提醒。

妈妈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转而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老板:“今天还有新做的蛋糕吗?我小女儿过十八岁生日。”

“当然有啊。你看看你的小女儿喜欢什么口味的,现在还有草莓的,蓝莓的,还有芒果的。”

妈妈愣住,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以前她根本不关心这个,只要是能让我身体保持健康的东西她都让我吃,从没问过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说:“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那就买个草莓蛋糕吧,小女生都喜欢这个,你女儿也一定喜欢。”

我确实喜欢草莓蛋糕,我有些惋惜地看着老板熟练打包,可惜这个草莓蛋糕我是吃不到了。

妈妈拎着两个蛋糕回家时,爸爸和姐姐都吃了一惊,问清楚后,都沉默着把蛋糕接过摆好,还给蛋糕插上蜡烛。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给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过生日,在我活着的时候却吝啬得一个小蛋糕都不给我买,因为姐姐的病,家里对过生日很忌讳,妈妈说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姐姐伤心难过。

他们到底是在弥补我,还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

吃完蛋糕,全家人正准备睡觉,妈妈突然摇醒爸爸,问他有没有我的照片。爸爸起身和妈妈一起找,翻遍了手机相册、网盘、家里的大小抽屉,可找到的都是姐姐的、还有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照片,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我看到照片有几分感慨,以前我想和他们一起照,却被妈妈推开,说你有什么资格。

如今,他们又在找什么呢?

终于爸爸在我的出生证上找到一张我刚出生的照片,肉嘟嘟的脸,葡萄般的眼睛里满是对未来人生的期待,这是我十八年来留在家里的唯一一张照片。妈妈看到照片,把它从出生证上小心翼翼地撕下来,贴在心口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妈妈抱着我的照片枯坐了一整夜,姐姐看着心疼,走上前劝妈妈稍微休息一会,却被妈妈狠狠推开,厉声质问道:“宋笙笙,你为什么有病还要投胎到我们家,我真后悔生了你!要是生的是乐乐不是你就好了,乐乐会健健康康地长大,不像你浪费家里的钱,还把自己的妹妹克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早点死,一直活着折磨整个家,折磨乐乐?”

妈妈的话越说越过分,姐姐立刻红了眼眶,她不懂为什么当初爱她爱到骨子里的妈妈现在像对仇人一样对待她,还说那么难听的话攻击她。

我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样攻击她尽力救回来的女儿,她选择了姐姐,为什么又要后悔这个决定。

爸爸听不下去了,他把姐姐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地说:“苏萌你不要再闹了,我们都不想乐乐死,可是这已经是事实了,我们要朝前看,而不是一直指责无辜的人!”

妈妈也生气了,她跳起来,大嚷道:“这个家到底谁无辜?你们都是害死乐乐的凶手!”

爸爸和姐姐听了,都沉默了,低下了头。

爸爸和妈妈一样,因为姐姐的病,凡事都以姐姐的情绪、姐姐的事为先,就算明白亏待了我,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我牺牲一下是正常的。

姐姐明明看清了我所有的委屈,可是因为自己生来的病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也从来没为我说过话,理所当然地牺牲我的童年、我的情绪和我正常人的生活。

办理好我的丧事后,爸爸带着姐姐搬出了原来的家,他对妈妈说,妈妈走出自己的情绪后,一家人再重新一起生活,不然不利于姐姐的身体恢复。

妈妈没有挽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走出自己的情绪。

她每天抱着我的照片,要么坐着,要么躺在我的床上,嘴里喃喃地说着:“乐乐对不起,乐乐对不起……”

爸爸偶尔回来看看妈妈,见状也只能叹息。

我的灵魂越来越淡了,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看着妈妈日渐消瘦的脸,飘过去,最后摸了摸她。

我希望我的死亡不要成为她的执念,她应该按照我的预想,和爸爸、姐姐过完快乐幸福的一生,这是她一开始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我真的要离开了,也愿我下辈子能生在一个真正爱我的家里。

再次睁开眼,我是在婴儿车里。

眼前的年轻女人见我醒来,充满惊喜地将我抱起,用她的脸贴着我的脸,不停地说:“妈妈的小天使,妈妈的小天使。”

不多久,一个年轻男人牵着一个活泼的女孩走到女人身边,女孩大声说:“妈妈快让我看看妹妹!我盼了好久的妹妹!”

女人将我抱低了些,好让女孩看清我,年轻男人搂住女人的肩膀,和女人一样低着头,专注又慈爱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得之不易的珍宝。

我笑了起来,握住了女人的手,感受到他们对我突然动作的欣喜。

这辈子,我拥有一个真正充满爱与温暖的家了。

妈妈番外:

乐乐死了,是被我害死的。

我找遍家里只找到一张乐乐的照片,那时她刚刚出生,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对人生的期待和好奇。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我想我的笙笙终于有救了!

我给乐乐取名,宋笙乐,希望笙笙平安快乐。

从一开始,我就忽视了乐乐的所有需求,包括名字都是为了笙笙而取的。

乐乐在遗书上写,希望再也不见。

她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态写下的?是不是都是对爸爸妈妈的失望,是不是承载了十八年的所有的委屈。

乐乐,妈妈错了。如果再来一次,妈妈一定好好对你,好好爱你,让你明白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不是给姐姐续命的工具,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是一个正常绽放的最美好的女孩。

但还是如你所愿,再也不见吧。希望你下一世,平安快乐。

爸爸番外:

乐乐死了,我也是凶手。

为了笙笙,我和苏萌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从乐乐出生开始,我就以她只是来帮笙笙的想法对待乐乐,全然忘记了乐乐也是一个独立的孩子。

我和苏萌不约而同地忽视乐乐的所有情绪、所有事情。包括在她第一次考第一名时,明明应该好好奖励她,可看到笙笙失落的神情时,我们下意识地让乐乐为自己的第一名道歉,不允许她在姐姐面前表现出丝毫喜悦。

渐渐地,乐乐的情绪越来越收敛,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再起波澜了,她成长为了我们希望的样子,健康的,懂事的,不惹笙笙伤心的。

手术完后,我和苏萌都扑到了笙笙身上,全然忘记了乐乐也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手术,我把她因为腹痛而稍显不虞的脸色当作耍性子,还高高在上地指责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乐乐的病床旁连一壶热水都没有。我真是一个让人失望的爸爸。

看到乐乐的尸体时,我悔恨不已。如果当时我能多关心乐乐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如果出院时能够想起乐乐,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乐乐的不适,乐乐就不会死了?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但愿乐乐下辈子投胎到一个给她纯粹的爱的家庭,这是我作为乐乐父亲最后的愿望。

笙笙番外:

乐乐死了,我是凶手。

我是乐乐的姐姐,照理来说,作为姐姐应该多多关心和爱护妹妹。

可是我却因为长久的疾病对自己的妹妹羡慕、妒忌甚至恨。

我羡慕她健康的身体,我妒忌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恨她能在学校拿到那么好的成绩,如果健康的是我,会不会比她还棒。

对妹妹扭曲的情感,让我对她的委屈视若无睹,理所当然地认为作为正常人的她为我付出点什么都是正常的、正确的。

可我忘记了,乐乐是独立的人,我的病跟她毫无关系,要是没有我,她不会被要求从小只能吃对身体健康的东西,不被允许任何情绪外放,不被允许和除家里人之外的人交往过密,我的存在剥夺了她享受正常人生的权利。我甚至会因此卑劣地感到高兴。

现在我后悔了,我好想回到以前,在爸爸妈妈指责乐乐时为她说话,支持她肆无忌惮地吃平常小孩爱吃的食物,去交各种不同的朋友,回家分享在学校的各种喜悦,尽情地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不为谁而活,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一切不会重来,愿我的妹妹下辈子有个很爱很爱她的姐姐。

乐乐番外:

这一世,我在新的家庭里健康快乐地长大了。

爸爸妈妈还有姐姐都很宠爱我,他们会带着我过每一个生日,给我戴上生日帽,一起给我唱生日歌,祝我生日快乐,每天都快乐。我能够和他们分享在学校中的趣事,爸爸妈妈和姐姐会为我取得第一名而感到自豪和高兴。每个周末,爸爸会带着我和姐姐偷偷地去吃垃圾食品,要是被妈妈发现,免不了被臭骂一顿,可骂完后,妈妈也会兴高采烈地加入我们。

这一世,我过得很幸福,我在最温暖的家里,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我的人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上一世的事情越来越模糊,我的记忆逐渐被幸福快乐的时刻填满。

周末,我求妈妈带我去买炸鸡腿,妈妈拗不过我只好带着我去,在炸鸡店门口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瘦削的女人,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

听炸鸡店老板说,那女人前几年有个女儿没了,她女儿最喜欢吃炸鸡腿,可她就是不给她女儿吃,她现在天天坐在这里等着她女儿回来吃炸鸡腿。

听过的人都唏嘘不已。我拿着热气腾腾的炸鸡腿,听着炸鸡店老板讲那女人故事,觉得她的女儿好可怜,她也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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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我生来为姐姐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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