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兰站在原地神情难看。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十八岁的小男生指着鼻子骂，心里的确难以接受。
“你怎么说话呢？这是我们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兰沉着脸说完后，方远就摇摇头先让陈志鹏离开，免得真吵起来。
目送他离开后蒋兰恼火的看着方远说道：
“我们一家人是很感谢你们救了小宝，但你们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如果你们是这种态度，那我宁愿……”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方远冷冷一笑。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你宁愿怎么样？”
蒋兰脸色难看却不敢再做声。
方远扫了她一眼长吐一口气，看着窗外慢慢说道：
“雨晴跟我说过你的往事，她说自己并不恨你也不讨厌你，因为你是她妈妈。
她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但终究是你把她抚养长大的，在她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妈妈。”
蒋兰愣在那里神色有些复杂，转头看着在护士站焦急问着什么的女儿，眼眶也微微泛红。
方远用平静的声音继续往下说。
“我给她做过饭，她说我做的饭很好吃，天下第二好吃。
你知道在她心里，谁做的饭是天下第一好吃吗？”
蒋兰默默低下头悄悄流下眼泪，方远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你说她现在长大了，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做，那以前呢？”
“没记错的话每个月你只给她三百块钱的生活费，平均每天只有十块。
你知道高中食堂一份荤菜都要八块钱吗？
除此之外学校不时还要收资料费，她还要购买文具和生活用品，每半个月还要买来回的车票。
我说这些不是向你要钱，只是想告诉你，你这个在她心里最好的妈妈，实际上根本不称职。”
方远声音落下后，蒋兰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
她蹲在地上捂着脸不断呢喃着一句话。
我可怜的闺女啊……
半晌后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方远，眼神中满是希冀。
“同学，你能拿出二十万给我们小宝治病，那家里肯定很有钱吧？
你帮我照顾雨晴行不行？就当是我求求你，你让她过的好一点，不要让她吃苦，行么？”
方远皱着眉头心头火起。
“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
我说了这不是钱的事！
没有人能替代妈妈在她心里的位置，你指望我给她母爱吗？”
蒋兰满脸央求。
“可是我真的走不开啊，你也看到了小宝马上要做手术，他是我的心肝啊，我怎么能离开他呢？”
方远还想骂两句的时候突然懂了。
他看着蒋兰的样子眼神中满是怜悯。
“明白了，所以在你心中小宝、你和你丈夫才是一家三口，你要维护自己的家庭。
这些年你们一家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习惯了，所以叶雨晴在你们家就显得很尴尬。
你不想、也做不到让她融入进来。
对吧？”
蒋兰面露难色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她的沉默却已经证明了一切。
方远突然笑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这么荒诞。
“自从知道了你儿子生病以后，雨晴就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凑钱给他治病。
她去菜市场做搬运工，六七十斤的菜兜一天要扛上百次。
你问问你丈夫，那么沉的菜兜他能扛几次。”
“昨天晚上她知道要来这边看你们，开心的一晚上都没睡，不断给我发消息说想给你们买这个、买那个。
她说好想见你一面，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
她还说想让你抱着她睡一次，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妈妈抱过了。”
方远嘴角噙着讥讽的笑容，边说话边摇头。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么依赖、那么深爱的妈妈，早就已经把她踢出了自己的家庭范围。”
蒋兰始终沉默着不说话，蜷缩在墙角不敢再看方远的眼睛。
气氛就这么僵住了，只有蒋兰默默流眼泪的声音。
良久后叶雨晴寻了过来，看着妈妈蹲在那里顿时有些慌乱。
“妈妈，你不舒服吗？”
蒋兰急忙擦了擦眼泪。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累，蹲下歇会。”
叶雨晴也没有怀疑，轻声开口说道：
“我刚刚问了护士姐姐，她说小宝的手术不算是特别难，风险也不高，让我们不要太担心。”
蒋兰喜出望外的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那什么，待会一起吃午饭吧，这医院的饭还挺好吃的。”
她的话听起来是在和叶雨晴说，但眼睛却不断瞟向方远。
叶雨晴听到后开心的点点头。
“嗯嗯，好呀。”
方远自然也没有反对，默不作声的跟着她们去了餐厅。
吃饭时陈志鹏表现的很冷淡，全程低头干饭一句话都没说，显然是因为蒋兰而恼火。
方远则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该笑的时候笑，该说的时候说。
当然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叶雨晴和蒋兰在聊天。
平时腼腆的叶雨晴现在像换了个人一样，絮絮叨叨和妈妈说着自己的事。
比如她上次模拟考的成绩很好啦，比如她决定考哪所学校啦，比如她在学校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啦。
这些话叶雨晴平时根本不会说，但现在她却兴奋的说个不停。
因为她知道过了今天之后，她今年就很难再见面前这个女人一次了。
即便面前这个人是她天下第一好的妈妈。
蒋兰则是表现得很别扭。
一方面他也想多了解一些自己女儿的事，可一方面她又不断抬头看着墙上的表，显然是在担心小宝。
时间临近一点半的时候，蒋兰就已经坐立不安了，几次想打断叶雨晴的话可始终没这个勇气。
方远看到这些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蒋兰开口说道：
“小宝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蒋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忙回道：
“两点。”
方远嗯了一声，“那你们该张罗一下准备手术了吧？”
蒋兰急忙点头，匆匆和叶雨晴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食堂。
看着她消失在眼前后，叶雨晴的目光瞬间黯淡。
妈妈最终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