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立在竹林上方,秋风吹着他的衣袍正猎猎作响,虽看不清他的模样,但白月影依然可以清楚感受到他逼人的杀气。
“这大晚上的,你站那么高,小心得风寒。”
来者不善,白月影出口自然也没什么好听的话,那人影一声不发,直冲两人而来,眨眼间便与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同时,他手中的利刃直逼殷思行。
白月影手中银线飞出,在那柄寒冰利剑马上就要刺到殷思行的时候将它打偏,同时按动护腕上的机关,霎时间银针对着那个人影扑面而去,白月影忙将殷思行扶起,向着竹林外匆忙逃去。
“放……放开我,你与悠宁快些离开。”
殷思行用力推开白月影,自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白月影急道:“什么时候了还说废话,我们必须快些离开!”
“你可知他是谁?他与万蛇巢的杀手不同,你若是带着我定离不开这里,与其一起死,不如你带悠宁……咳咳咳咳……你带悠宁离开……”
白月影知道殷思行说的没错,虽然方才只有短短几秒的接触,但她感觉到出来,那人非是一般货色,他剑风凌厉阴寒,身手灵敏不凡。
而且……他身上有乜毒石的气息。
“你说的没错。”白月影稍稍冷静了一点,她放开殷思行,向后退了几步,“你在这里确实会连累我,摩夜一族的人早就跟我结下了梁子,今日若是放了他,就对不起我师姐这些时日受的苦。”
“你要做什么?”殷思行大惊,“你可知……”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他是谁!”白月影打断殷思行的话,她沉默了一瞬,将声音放轻,问了句:“我只想知道,你可还信我?”
殷思行凝望着白月影的眼睛,点了点头:“自然。”
白月影嘴角扬起一丝浅笑,“那便好。摩夜族人体质与我们不同,银针上的毒撑不了多久,他一会定会追来,城里已经待不得了,城外有家客栈名唤‘归者居’,你和小团子去那里等我,明早之前我会与你们汇合。”
“我拒绝!”
殷思行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话音方落,下一秒他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失去意识之前他隐隐听白月影嘟囔了句:“敬酒不吃吃罚酒,早知道就不跟你那么多废话了。”
城外小路崎岖不平,即便是在没有意识的睡梦中,殷思行也觉得伤处痛的厉害,他的脸色愈来愈额难看,额头上出了不少的虚汗,路悠宁小脸急的通红,白嫩的小胖手紧紧抓着殷思行的胳膊,生怕他义父有个好歹。
“义……爹爹,你快些醒来呀!娘亲,你一定要快快追上我们呀……”
也许是上天听到路悠宁的请求声,殷思行眼皮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悠宁……”
他声音嘶哑的开口,刚想问他们现在是在哪,突然想起白月影还在那片竹林之中,殷思行猛地坐起来,牵扯到了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路悠宁急忙扶住他,“爹爹,你刚醒不要乱动!”
“你娘亲呢?!”
殷思行语气焦急,路悠宁微微一愣,在他印象中他义父一直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今日提到娘亲会这样着急?
“她……娘亲她说要回客栈取些贵重东西,一会就去城外找我们,义父你怎么了?”
“不对……不对!”
殷思行见自己身上还盖着先前白月影穿的那件阴阳道服,他知晓白月影还在冷竹林中与那人周旋。殷思行一把掀开马车上遮挡的布帘,对车夫急急说道:“快些回到冷竹林。”
“我说这位公子,你这样就不太地道了。”
赶马的车夫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烟雾后对殷思行说道:“虽然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单说公子你这身子骨一看就是风一吹就倒的茬儿,你家娘子还不离不弃的照顾你,你还想回去会那旧情人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什么?”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让殷思行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唉……其实我也懂你,男人嘛,不管家里那个有多年轻貌美,心里总是有块地方是放在外头的,可到遇到事的时候你才知道,愿意跟你同甘共苦的,就只有家里的那个。”
车夫又抽了一口烟,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小伙子,你还太年轻,等再过几年就懂了……”
殷思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车夫在说什么,路悠宁在一旁托着小脸道:“娘亲方才背你出来的时候说了,你的旧情人还在冷竹林中,所以千万不能让你回去。”
殷思行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这白月影当真是没个正形,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还没等他缓过来,就见路悠宁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爹爹,什么是‘老情人’啊?”
车夫哈哈大笑,“你这小女娃问题咋这么多,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嘛大叔?”
路攸宁向前挪动了一下,将小手伸出布帘戳了戳车夫,似是在撒娇的询问。
“这……”
赶车的大叔犯了难,又不能真的给这么小的女娃解释,不回答这小娃娃总是问起来没完……啊!有了!
“人们都说女儿是父亲上一世的小情人,所以……”
车夫话音刚落,路悠宁不可置信又有些惊喜的看着殷思行,“爹爹,你难道还有一个女儿?那悠宁怎会从来没见过这个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夫听了路悠宁的话忍不住大笑,这小女娃真是着实可爱。
可他还没笑几声便觉得脖颈一凉,车夫低头一看,那闪着寒光的剑刃正架在他脖子上,车夫心里打起了寒战:“这位大人,方……方才是我多嘴了,还请大人饶……饶命!”
路悠宁见殷思行如此,他忙抓着殷思行的衣袖急道:“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大叔是好人,方才在集市上还给悠宁买了好吃的麦芽糖呢,你快些放下剑别伤了大叔!”
殷思行看了路悠宁一眼,依旧没有将剑收起的意思,“快些回冷竹林,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是是是,我马上调头!”
车夫被吓得够呛,他没想到看起来羸弱的客人居然会这样,自己虽然收了先前那位女客人的银两,但自己家是小本生意,总不能把命搭上。
车夫勒停马儿,刚准备调头,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自己的视角好似被倒转了一般,猛地开始天旋地转,剧痛的疼痛伴随着车里女娃娃的惊叫一起袭来,紧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悠宁快些躲开!”
殷思行觉察到周遭氛围不对,立即用手中的剑挡在路悠宁身前,拦住那道毫无预兆便急急而来的剑气。
殷思行话音未落,抬眼便见到车夫映在布帘上影子被一把链刀生生削断成了两节,速度之快,车夫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半声喊叫便掉落车下。
“义……义父……”
路悠宁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不轻,他本能的钻到殷思行怀中躲避,殷思行将他护在身后,敏锐的观察四周的状况,四周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样子,但他还是觉察到一丝熟悉的危险。
殷思行侧身对路悠宁道:“攸宁,乖乖待在马车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义父……”
“放心吧,有义父在,不会有事的。”
殷思行将紧攥在攸宁手中的衣袖用力抽出,拿起手边的佩剑下了马车。
虽是这样对攸宁说,可殷思行知晓今晚会是一场怎样的恶战,他的身体已快要到极限了,怕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只是白月影还……
殷思行来不及细想,也没有担心白月影的精力,他踉跄走到马匹身边,车夫的尸身便散落在马车旁,他侧过头不忍去看,抬头用力拍了拍马儿的身体,兴许是殷思行下手重了,兴许是马儿被周围环绕的杀气所压迫受惊了,它嘶叫一声便顺着这条古道小路奔跑起来,带着马车中的路攸宁不知去往何处。
“义父!义父!!”
路攸宁掀开马车布帘哭喊着,他看不见他的义父,只听见身后传来刀剑与锁链的击打声。
白月影只身一人在林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方才打晕殷思行后便撕下了自己那张易了容的脸皮,她现在身边已无挂碍,剩下的,便是乜毒石的解药了……
她想既然摩夜族人会将这种毒石锻造成为兵器,也许他们会有乜毒石的解药也说不准,若是在这里得了解药,师姐与殷思行也能早一天康复,她这才铤而走险留在此地。
这片竹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白月影在这里逛了一圈,也没在见到那人,她郁闷的找了块石头坐下,心想难不成那人受毒针影响已经离开了?
算了,无缘罢了,看来还得靠‘佛医’救人了,白月影不在打这个谱站起身刚想离开,却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低声道窃窃私语。
此时已是深夜,幽暗的竹林中除了她与之前那神秘人似乎并没有别人,难道是寸光阴与仙女姐姐还未离开?
白月影将脚步放至最轻,向着那声音走去,没走多远她便在月光的映照下见到两个身影站在不远处,身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不知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