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母后!!!”
殷思行猛的从地上坐起来,他额头上都是冷汗,口中发出如同野兽一般沉重的喘息。
他缓了缓神,刚要收起手中的血灵芝,却发现自己手臂上冒出了一个个豆大的疙瘩。
殷思行一怔,他居然也染上了瘟疫,若是现在回到万蛇巢求救,雪枝也许能用蛊暂时控制住病情,但那样就不能及时回辛余城,若是直接回辛余……
此次瘟疫感染厉害,不少人从患病到死亡不过寥寥三五天,况且他旧伤未愈,又中了蛇王的毒,这下还感染了瘟疫,他不知道已自己现在的状况,还能否抵达辛余城。
殷思行看着血灵芝想起了那对母子,想起来那个他不愿想起的噩梦,他主意已定,扶着刑坑旁的树干站起身,向辛余城的方向赶去。
此时的路归遥正一遍遍的修改着他的药方,他将煮好的药分给众人,见众人的病状好的并不明显,他蹙起剑眉,果然,没有血灵芝,他能做到的,也只有延缓死亡罢了。
“路……归遥。”
殷思行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辛余,路归遥闻声回头看去,只见殷思行脸色惨白,嘴唇发出一种怪异的乌红色,他惊道:“你中毒了!”
“血……灵芝……我……带回来了……”
殷思行艰难的向前挪动几步,血灵芝刚交到路归遥手上,殷思行便失去了意识,直直倒在他怀中。
殷思行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意识一片混沌,但他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强烈不适,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断消逝。
他嘲讽般的笑了,想到自己曾在万蛇巢经历过最阴暗的地狱,这双手上染满了洗不掉的血腥,他曾想过也许自己会死在来找他寻仇的人的手中,也许会死在某个后起之秀的杀手手中,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为了救人而死。
呵呵……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杀手竟然会为了救人而死,真是可笑,真是讽刺!
“你与那个昏君不同……”
殷思行脑海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他心中一惊,抬起沉重的眼眸四处张望着,这个声音是……
“你会带领我们的子民回到太阳之下,你会成为世上最贤明的王,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恍惚中,殷思行变成了那天无力的自己,稚嫩的声音不停哭喊的唤道:“母后……母后,你在哪里!”
“砰,砰,砰~~~”
殷思行身后一声响,他回头看去,只见他母后的人头从黑暗处滚落到了他脚下。
“母后……”
“不许叫这个女人母后!!”
男人几近疯狂的咆哮,他掐着殷思行瘦弱的脖子将其提起,殷思行艰难的对上那双泣血的双眼。
“你的母后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她没有资格做你的母后!!”
“她是我的母后,是一手将我带大的母后,是会喂我吃饭的母后,会关心我冷热的母后,是生气时会骂我的母后,而你却杀了她……”
殷思行不停挣扎着,他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对那个男人大喊道:“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殷思行猛的睁开眼坐起来,刚好对上一双清亮的,带着些许恐慌的眼睛。
“大……大哥哥,你醒了。”
男孩吞了吞口水,怯生生的向后躲了躲,殷思行眼前朦胧,模糊中看到是那个带他来到辛余城的孩子,他一把抓住那孩子的手问道:“你无事了?”
“嗯,这些天多亏归遥哥哥照顾我们,我与母亲的病都好了。”
也许是殷思行曾想杀了他们母子的原因,男孩有些怕他,他在殷思行手中挣脱开来,跑到门口喊道:“归遥哥哥,大哥哥他醒了!”
不时,路归遥匆匆进来,看着虚弱,但恢复意识到殷思行松了口气:“当初看你又受伤又中毒,还感染了瘟疫,本以为你醒不来了,没想到,你还真是命大。”
“你不该救我。”
殷思行靠在床头淡淡道:“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甚至……还会杀了你。”
“兄台说笑了,行医救人是大夫本职,我只是做了一个大夫该为之事,再者说,救了你的,不正是兄台冒着性命危险带回的血灵芝吗?”
路归遥说着,将散去热气的药汁端给殷思行。
“这副药你再喝几天身体便会痊愈,到时你若还想杀我,我不介意再与兄台分个胜负。”
“不需要。”
殷思行将药汁推去一旁,披上衣服便要离开,谁知还未出门,男孩的母亲便端着米粥迎了过来,她见殷思行要走,忙问道:“恩人怎下床了?阿石,是不是你没有照顾好恩公?”
男孩委屈的摇摇头:“母亲,是大哥哥自己要下床的。”
“你这孩子,哎呀……路大夫手里的药都快凉了,怪不得恩公不喝,阿石,你快去热热药。”
“奥。”
阿石接过路归遥手中的药便去了厨房,殷思行见他们母子病愈,说道:“不必了,我要离开了。”
“离开?”
阿石母亲怔了怔,她看着依旧虚弱的殷思行急道:“恩公与路大夫都是是我们辛余城的大恩人,如今恩公重伤未愈,怎能让恩公离开?路大夫,您劝劝他吧。”
路归遥也上前说道:“夫人说的没错,你现在身体还虚弱的很,此次瘟疫严重,若你贸然离开也许会将好不容易控制好的瘟疫带往别处,到时兄台还能再取来第二颗血灵芝吗?”
殷思行沉思了一瞬,又乖乖躺了回去,这条命毕竟是捡回来的,他大仇未报,自是要留着的。
也许是身体还太过虚弱,他喝完药汁后便又昏睡了过去,朦胧中,他听见有人敲门,阿石开了门后,有一个陌生男子压低声音问道:“阿石,恩公还未醒来吗?”
阿石也压低声音轻声答道:“没有呢,大哥哥一直在睡觉呢。”
“来,这是我今日打来的鱼,等会让你母亲炖了汤,给恩公与路大夫补补身子,这些天为了咱们辛余的老百姓,可把他们俩累坏了,你可要将两位恩公照顾好啊。”
“我知道了陈阿公。”
阿石接过鱼,殷思行便听见他悄声关门的声音。
以后他在此地养伤的几天,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送来不同的东西,有时是猎户在城外捕获的野味,有时是西街阿婆种的果蔬,有时是邻家姑娘送到清粥。
殷思行虽还是昏睡着,但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知该怎样言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