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悠宁红着小脸在里屋换上了新衣裙,白月影随手给他挽了两个可爱的团子发髻,又变魔术似的从腰间拿出了几朵胭脂色的碎花钗给路悠宁带上,就这水灵灵的模样,白月影敢打包票,整个辛余城都不会有人认出路悠宁是个男孩子。
“我就说嘛,这么好看孩子怎会是个小公子,夫人模样生的美,闺女自然也自小出落的清丽脱俗,简直就像是画中的女娃娃一样。我家中若是能有个一般大小的儿子,说什么也要与夫人家的千金定个娃娃亲。”
老板娘把路悠宁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眼中的喜爱不言而喻,路悠宁则被老板娘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躲在白月影身后。
白月影掩面而笑道:“老板娘说笑了,多亏老板娘手艺好,我家宁儿才能穿得如此合身的衣裙,那件鹅黄色的棉绒衣裙也要麻烦您了。”
“夫人您放心,保证让您与贵千金满意,您明日此时过来取就可以了。”
“多谢了。”
白月影道过谢,刚要牵起路悠宁的手刚要出门,两名凶神恶煞的男子从门外进来。
她一瞅,呦……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不是昨日在市场上闹事的于家家丁吗,其中那个络腮胡子的还被她踢飞过。
白月影暗暗骂了一声,心里不免担忧,殷思行伤重的寸步难行,如今若是被他们认出,说不定连落脚养伤的地方都没了。
路悠宁明显也认出了两人,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白月影一把揽过路悠宁,将他护在里侧,低着头便要离开。
络腮胡子伸出手拦住两人,“啧”了一声道:“这位小娘子好生眼熟啊……”
白月影心里“咯噔”一下,她干笑道:“大人说笑了,奴家与夫君女儿刚到辛余城短短两日,未曾有幸结识二位,大人应是认错人了。”
“哦……是吗?”
络腮胡子走近想要瞧个仔细,白月影见他不肯善罢甘休,隐藏在雪青纱衣中的银针悄无声息的落在她手中,随时做好了将这两根针打出去的准备。
“行了行了,你老毛病又犯了。”同行的家丁拦住络腮胡子,粗里粗气道:“等咱收完账,请好了大夫,就去留春楼潇洒,到时候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在这里与一个妇人纠缠不清。”
“刘爷说的是啊。”
老板娘挡在白月影身前,将手中的钱袋递到络腮胡子手中,赔笑道:“辛苦两位爷了,这是小店这个月的例银,劳烦二位帮忙交给于老爷,还有……”
老板娘又拿出出几块碎银偷偷塞到络腮胡子手中,“这是请二位爷吃茶的,两位还莫要嫌少啊。”
“哈哈哈……还是老板娘你会做生意啊。不过这茶啊,怕是吃不成了,留春楼也是去不了了……”
老板娘陪笑道:“于家是大户人家,两位爷又得老爷重用,想必又是给二位爷安排了什么美差吧。”
“美差个屁!”络腮胡子吐了口唾沫星子,“于府那位活祖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从昨日起脸上身上就长了数不清的红疹,又疼又痒,脸上都快挠烂了,请了八九个大夫都没看出一点头绪,老爷夫人急的要命,我们哥俩一会还要去邻城请大夫,天亮之前能回来就是好的……”
白月影心里暗笑,别说请了八九个大夫,就算是他丁家家大业大,能请动御邪门的大夫,都不一定能解了她调出的毒。
“知道天亮之前回不来还不快走,”同行的家丁高声嚷了一嗓子打断络腮胡子的话,骂骂咧咧的出了裁缝店的门。
老板娘看着远去的两人长舒一口气,转头对白月影赔不是道:“今日真是晦气,来了这两尊瘟神,夫人没事吧?”
“无事,多谢老板娘解围,不知他们是……”
“夫人刚到辛余城还不知道,”老板娘端过一杯茶递到白月影手中给她压惊。
“他们是于府的家丁,整日狗仗人势,在辛余城作恶不说,丁老爷还要他们每月挨家挨户的收取‘保护金’,像我们这种小生意,不知还能开到几时……”
老板娘长叹一声,冲着两个家丁走远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照我说啊,只要他们于家的人不出来扰乱各家的安生日子,就没什么好保护的。听讲啊,昨日那于家小姐又放狗出来咬人了,咬的还是个孩子,真是作孽,这次患上怪病,定是老天爷在惩罚她!!”
听到狗,路悠宁的身体往后缩了缩,应是想起昨日的事了,白月影牵着他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她将茶杯放在木桌上,盈盈一笑:“今日时间不早了,我家夫君病重在床,还需要人照顾,讨扰已久,奴家先告辞了。”
“哎呦,还真是!我家老头子也快要回来了,我得去准备饭食了,就不留夫人了。”
寒暄过后,白月影与路悠宁出了裁缝店,她看着一路都心事重重的小团子,知晓他在烦恼什么。半晌,路悠宁才扬起小脸,试探性的问道:“娘亲,那位姓于的姑娘……”
“小团子,这蹴球你可喜欢?”白月影随手在小摊上拿起一个物什对着路悠宁摇了摇。
那蹴球小巧玲珑,一晃还有脆生生的铃声,外边棕色的皮子反着夕阳的暖光,上面绘着弯弯绕绕的花纹,自然是好看的。
“喜……喜欢,娘亲……其实我想问……”
“老板,这个多少银子?”
“夫人,这款蹴球二两三文钱。”
“一个蹴球怎的这样贵?”
“夫人有所不知,这款蹴球可是用了上好的皮子缝制……”
路悠宁默默低下头,小手拽着衣角揪个不停,对白月影与商贩的讨价还价完全不感兴趣,对马上就要拥有的新玩具也全然无感。
一会功夫,白月影就将蹴球塞到路悠宁手中,路悠宁抱着它,淡淡回道:“谢谢娘亲,悠宁很喜欢。”
“小骗子。”白月影蹲**子扯了扯路悠宁的肉乎乎的小脸,“这个表情可不像喜欢的样子。”
“娘亲,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去解决的。”
路悠宁听白月影这样说,一双眸子都变得清亮起来,“真的吗娘亲!”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月影揉了揉路悠宁的头道:“不过现在该回客栈看你爹爹了。”
得了白月影的回答,路悠宁脸上终于见了几分欢喜模样,他抱着蹴球赶上去牵住白月影的手,撒下了一路银铃声。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与此同时,辛余城门前卖果蔬的摊主正准备收摊回家,今天生意不错,他很少忙活到这么晚,不知不觉间就剩他家这一摊了。
摊主将剩下的菜收回到挑子里,眼角不经意一瞥,见到一装扮十分奇异之人从他身旁走过,那人走路没有一点脚步声,他身着一身漆黑的宽大衣袍,头上带着黑色的斗笠遮面,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点皮肤。
那人从摊主身旁经过时,摊主竟有了一种奇异的寒冷与恐惧感,让人从皮肉冷到了骨髓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等他再欲看清时,那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真是……见了鬼了……”
摊主揉了揉眼睛,见四周还是没人,他又打了个哆嗦,连喝水的杯子都来不及放到挑子里面就急匆匆向家赶去。
客栈里,路悠宁躲在门后,小手紧紧抱着蹴球不肯进屋,白月影唤了他三五次后,路悠宁才慢吞吞的在门外露出半张脸。
“义……义父,我回来了……”
“悠宁,你这是……”
殷思行方才睡醒,便看到路悠宁如此装扮,他一时讶异,愣了足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随即扶额一笑,无奈道:“白姑娘方法的确可行,只是要委屈你了,悠宁。”
路悠宁抱着蹴球别扭的走进屋子,明明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还强忍着自己的小情绪糯糯道:“只要义父和娘亲不被那些坏人找到,悠宁就不委屈。”
“又叫错了!”白月影一个脑瓜崩弹在路悠宁光洁的额间,“义什么父,是‘爹爹’才对!若是因为口误被敌人发现,到时候才真是要命。’”
“好疼啊娘亲!”路悠宁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声音委屈的不得了,“可是义……爹爹也叫错了,他叫你‘白姑娘’,娘亲为何不惩罚爹爹?”
“因为……”
还能因为什么,殷思行现在的身体虚弱的如同风中之烛,好不容易救回来难不成还要一巴掌拍死不成?再者说,他又不是孩童,心中应自有分寸。
见白月影说话吞吐,路悠宁撅着小嘴重重“哼”了一声,“娘亲太偏心了!”
说完便气呼呼的抱着蹴球走到床边,趴在殷思行身边,蒙着头谁都不理。
“悠宁,怎能如此无理。”
殷思行语带严厉,伸手想掀开路悠宁的被子,却被白月影阻止。她对殷思行摇摇头,眼带笑意的看着床上那一团把自己裹得严实的雪球道了句:“小孩子任性一点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