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我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她也不催，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林子轩～”半晌，我才一字一句地回答她：“是我心底解不开的结。”
“解铃还须系铃人，安安，他现在都送上门来了，你完全没必要着急往外推，不如等你的心结解开了再做决定。”
这样可以吗？
岂不是在利用他？
“利用？这算什么利用，你曾经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就当他还你了。”
“在聊什么？”
林子轩坐到了的身侧，一只手拿着一瓶还没喝完的啤酒，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揽上了我的肩，我侧头看他，他也刚好在看我，目光灼灼，我觉得我似乎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脸跟着红了起来。
“哎呦喂，这么快就开始秀恩爱了？”
唐晓米冲我眨了眨眼，转而看向林子轩，笑问道，
“我听说安安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你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家程安安的？”
“晓米！”
我有些不满，这些事除了唐晓米，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就连林子轩也不知道，她现在竟然出卖我。
“也是高中～”
林子轩回答得毫不迟疑，就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的情绪不太高涨，否则我一定会问他“我有一句你在放屁么？”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确实是从高中开始暗恋林子轩的，可是他什么时候喜欢过我了？
08
第一次见林子轩十年前的事，就在M中，在我高一年级的入学典礼上。
那天是个好天气，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而我因为入学成绩十分优异被安排作为新生代表到主席台上讲话。
我很紧张，手心不停地出汗，演讲稿都被我捏得皱皱巴巴的。
“不用紧张，深呼吸～”
身后传来温柔的男声，我顺着声音回望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那里，秋日的阳光斜斜打在他的身上，为他罩上了一层光晕，晃得我微眯起了眼睛。
他好像笑了笑又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起自己手里的稿子。
高三年级的学生代表，林子轩。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就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台上的主持人叫出了我的名字，伸出一只手做着请的动作，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林子轩，像他说的那样深呼吸了几次，原本紧张的情绪果然消失不见了，只可惜，原本记得无比熟练的演讲稿也跟着一道消失了个七七八八。
在M中的第一次登台以失败收场，我是从主席台上“飘”下来的，年级主任迎了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而我一边点头道歉一边看着下一个上场的林子轩，他迈着他的大长腿几步跨上主席台，伸出修长的手指调高了台上的话筒，喉结随着轻轻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浮动，然后嘴唇微微张开，从容不迫、铿锵有力、镇定自若、声情并茂……
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上了林子轩。
09
“干嘛不说话？不信？”
“信～”我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的动作，懒得戳穿他。
他却很不满意：“是真的，有一次你上体育课，我在教室里看了你很久，你看到我对我笑了，很好看，你以为我为什么看你那么久？”
没忘。
要不是那天体育课，要不是捡篮球的我站起身正对上他那双亮亮晶晶又含着笑意的眼睛，我也不至于沉沦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有些挣扎着爬不出来。
“真的忘了？”
林子轩有些失望，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在唐晓米和她男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开始变得不依不饶：“安安，你真的忘了么？”
“林子轩，少喝一点吧。”我想从他的手里拿过酒瓶，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拖到腿上，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他神色淡淡的眼神里却写满了执拗，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你喝多了。”
我的手稍稍用力，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林子轩显然没有这个打算，手上的力道大了起来。
“你弄疼我了。”
我皱眉。
林子轩停顿了一下，眼里的光慢慢散去，双手也渐渐松开了力气，似乎放弃了挣扎：“嗯，我是喝多了。我们回家吧，安安。”
10
我和林子轩在一起了。
虽然我还不确定自己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我决定听唐晓米的自私一回，如果到头来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喜欢林子轩了我便潇洒放手。
如果我还喜欢他，那我现在当然不能放手。
林子轩对我很好，我们的开始虽然极其豪放，但是真的在一起了，却和其他情侣一样按部就班地约会。
他好像知道我所有的喜好，他知道我喜欢吃川菜。
M中巷子里的小馆子，七扭八扭绕了好久才找到。
我没有洁癖，但是店里的装修之陈旧依然让我有些嫌弃。
“很好吃的～”
林子轩掰开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在手里搓干净了小刺才递给我：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如果有机会和你一起来就好了。”
菜果然很好吃，林子轩却被辣得一杯一杯灌着水。
“你不能吃辣？”我有些奇怪：“那你干嘛要来吃川菜。”
还找到这么一家地道的小馆子。
“我以前想着，说不定这样就能碰到你。”
我愕然，盯着他看，他的脸变得有些红，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羞的，他伸出一只手遮住我的眼睛，假装生气：“我有那么好看吗？”
我先是摇头，而后点头，嘴里咬着筷子勉强忍住笑意：“林子轩，我发现你还挺会说情话的。”
林子轩的脸更红了，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11
唐晓米约我去酒吧，林子轩不放心非要跟着去。
“我们姐妹俩聊私事你去干嘛？”
我看着堵在我家门口的林子轩有些不满，最近他也太黏人了，就算是热恋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你有前科的你不知道吗？”
林子轩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什么前科，你说清楚？”
林子轩没有立即回答，眼神却在我的脸上、我的胸前、我的臀部游走了一圈，色迷迷的，然后说：“你觉得呢？”
我明白了，他是担心我去酒吧喝醉了，再扑了别人……
我争不过林子轩只好随他，他倒很是贴心，担心打扰了我们两个人谈心，坐在离我们两米远的位置。
唐晓米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林子轩：“你们俩现在怎么样？”
“能怎么样？”
我随着唐晓米的目光向林子轩的方向看去，发现他身边的异性似乎有点多。
“怎么不能怎么样，你们见面第一天就上床了，按照这个节奏看……”
唐晓米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现在孩子几岁了？”
“二十了～”
我懒得理她，站起身来往林子轩的位置走去，现在还是夏天，人多挤在一起有些热，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帮林子轩清清场。
才一走进，正好听到有一个女孩子正胆大妄为地想要加他微信。
林子轩刚要摆手拒绝，却看到了我，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神色。
“我可以加吗？”他问我。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女孩子：“加我吧，我是他经纪人。”
女孩子瞪了我一眼，收起手机走了。
“第几个了？”
我也将手机塞回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说我有前科，你还不是一扑就被扑倒了。”
“纠正一下，不是一扑就被扑倒，是你扑我才倒的。”
“……”
林子轩果然很会说情话。
12
林子轩约我在餐厅见面，我贴心地选了一家港式茶餐厅，不辣的。
林子轩手里拿着一张请帖，有些犹豫地递给我：
“林婉婉的婚礼请帖。”
“你要和她结婚了。”
莫名其妙的话脱口而出，林子轩顿时变了脸色，愠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对我这样的态度，我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太久没有听到林婉婉这个名字了，让我一时慌了手脚说错了话。
“对不起～”我赶忙道歉。
如果说我的心结是林子轩，那林子轩的心结一定是林婉婉，我怎么可以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呢？
13
第一次知道林婉婉的存在是在高一。
那时候，我才在篮球场上与他对视良久，以为他也喜欢我，所以打算拿下他。
他是走读生，我是住宿生，他高三正忙，我高一也挺忙，交集太少。
我知道他喜欢光顾路口那家很热闹的早点摊。
我便也成了早点摊的常客，包子、油条、馄饨、豆浆换着样地吃，不到两个月，胖了十几斤，和林子轩说过的话没超过三句。
林子轩：来吃饭啊～
我：嗯，你也来吃饭啊～
林子轩：嗯，走啦～
还全都是废话。
后来，我干脆加入了学生会，站在学校门口查查考勤，去高三教室检查卫生和板报，总比在早点摊吃包子强。
然后我真的抓到了迟到了的林子轩。
他的表情有些兴奋，从书包里掏出学生证递给我，我伸出手正要接，就被身边的高二学姐抢了先：“学长，算了，下不为例。”
我看了看林子轩，又看了看身边多嘴的学姐，有些进退两难，手僵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放下。
林子轩看了看我，将学生证塞进我手里：“登吧登吧，登完了也一样下不为例。”
我点头接过，在考勤本上一笔一画写下他的名字，写得很认真也很慢。
林子轩，高三年级（1）班，迟到三分钟。
他低头看着我写字，看着看着轻轻笑出了声，我有些惊讶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考勤本。
在一行行凌乱到我自己都不太认得出的笔记里，这行字格外显眼。
像是被看出了小心思，我的脸腾地热了起来，下意识用手遮住本子，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签字吧～”
我将考勤本和签字笔递给他。
他倒是痛快，三笔两笔签好字：“最近怎么没去吃早饭？”
“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和我说话，我一时呆愣在原地，他看我这样脸上又浮现出些许笑意，把笔挂在本子上塞回我的手里，转身迈着长腿离开了。
“喜欢他呀？”一直站在身后的学姐揶揄地看着我，我惊得立刻摇头：“没，没有啊。”
“没关系，喜欢他的人可多了。”学姐从我手里拿过考勤本，随便翻了翻，拿笔将林子轩的那行记录划掉：“今天就到这儿吧。”
我点了点头，想着这个学姐八成也是“喜欢他的人可多了”之一，看来竞争对手可真不少。
“他有女朋友的。”
学姐的声音悠悠地从前面传来：“他自己说的，不过没有人见过，好像是叫林婉婉。”
……
第二次是在我大一那年，跟着学生会去爬山。
没错，我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再一次成了他的小学妹。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我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原本就应该上这个城市里最好的大学报最好的专业，总不能因为年少时的一场暗恋，就不去了吧？
这么自毁前程的事情，我可不干。
那个时候的他，又成了Z大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会长，而我经过层层选拔成了学生会一名小小的干事。
学生会组织爬山，我专门去买了一身好看的登山服，在此之前，我早就打听过了，他又没有女朋友了。
我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我以前喜欢他算是早恋，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追他了。
爬山真的是个力气活，还没爬到半山腰，我的腿就已经如同灌了铅，林子轩第一个发现了我的异常，从队伍前面走下来看我，一脸的担忧。
“实在不行就歇歇吧，我们下山也是这条路，到时候再一起回去。”
我摇摇头，我想到山顶和他表白，让高山大川蓝天白云一起为我点赞。
可下一秒，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好在，林子轩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了我，因为惯性，我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近到我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没有推开他，我知道我爬山爬得有多慢，与前面的那些同学拉开了有多远的距离。
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就算看到也没关系，倒也省得官宣了。
林子轩也没有动，他的左手依旧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垂在身体一侧，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它被慢慢地握成了一个拳头，青筋都跟着露了出来。
“会长～”
前面的同学终于发现了我们的掉队，大喊着招呼我们。
林子轩松开了手，我也只能站直了身体，这才发现脚腕处疼得厉害。
“会长，我脚扭了。”
林子轩看着我的样子，赶忙拉我坐在一边，从书包里云南白药喷雾。
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把鞋脱了下来，又把袜子拉低，像不要钱似的将大半瓶喷雾喷在我受伤的脚踝上。
嘴里一直问着：“疼不疼，疼不疼？”
我的脚确实疼，但心里乐开了花。
“会长，我喜欢你。”
林子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我，我大着胆子和他对视，看着他眼里亮晶晶地闪着光然后又暗了下去。
他回过身，掏出手机给同学们打了电话说明了我们的情况，然后看向我：
“走吧，我们先下山。”
他竟然无视我的表白，我有点生气，决定再表白一次。
“学长，我刚刚和你说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林子轩微笑点头，轻轻推了推我手里的保温杯：“喝点水，我们下山，能走路吗，我背你？”
“背什么背？”我终于还是任性了起来，表白这种事既然说出口了，那就必须有个结果，他刚刚的样子明明是喜欢我的，现在这算是什么态度。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林子轩，我是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山上的飞鸟都惊得飞了起来。
林子轩却依旧淡定。
“我有女朋友的。”
我不信：
“你骗人。”如果不是反复确认过了，我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鲁莽的事情。
“他们都不知道，我不喜欢聊这些，她在国外念书，等她回来，介绍给你认识。”
我依旧不甘心：“那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林婉婉。”
第三次，我总算见到了真人。
那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学生会组织了圣诞游园会，而林子轩带来了她的女朋友。
说实话，见到林婉婉的第一眼，我没有认出她来。
怎么说呢，她看上去有些普通，个子不高挑，身材不火爆，五官清秀却不立体，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说实话，我有些不甘心，毕竟林子轩在Z大男生中是排得上名的，而我也从来不缺少追求者，却输给了这样平凡的林婉婉？
游园会效果很不错，学生会叫上所有的人一起去吃饭，全员参与，带上家属，不许缺席。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眼前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心想为什么大学生们这么早就这么腐败。
一杯酒端到我的面前，我想都没想直接接了过来，一口闷。
喝下去才知道，竟然是一杯二锅头，我的嗓子被辣得像是火在烧。
“我是敬你不是要你喝的。”端着酒杯的人估计也没想到我能这么猛，语气里全是惊讶。
我抬头看她，竟然是林婉婉，我环视四周，林子轩不在她身边。
嗐！
又不是婚礼敬酒，他干嘛要一直陪在她身边？
“你喜欢林子轩？”林婉婉拉了一边椅子在我身边坐下，像个知心大姐姐，语气很温柔。
我点点头：“嗯，喜欢的～”
头很晕，舌头也开始打结，但是这件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回答错。
“可是他好像不喜欢你？”
“嗯，不喜欢的。”
我回答得很机械，也很老实。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我说：“其实林子轩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喜欢他的。”
我努力抬起沉甸甸的脑袋看着她，她是在炫耀吗？
“我有男朋友的，林子轩这样让我很苦恼。”
我怒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林婉婉：
“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林子轩吗，他喜欢你……是你的荣幸，你不喜欢他是你有眼无珠，你不喜欢他有的是人喜欢他，你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我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他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林婉婉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个子没我高，气势自然也不如我，我才也不会怕她。
“以前我还真觉得他哪儿都好，现在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他的眼光不好，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据说那天我是被唐晓米等一众舍友扛回去的。
我没脸再去学生会，可是退会申请表需要学生会会长签字，再怎么不愿意，我也得去找他，签字顺便向他道歉，我不应该当众羞辱他的女朋友。
林子轩倒是痛快，接受了我的道歉，大笔一挥在退会申请表上签了字，还不忘说上一句：“祝你以后越来越好。”
可能酒劲儿还没过，也可能我本来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我将林婉婉说的话告诉了他。
“她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她说她有男朋友，学长，她说你的感情让她觉得苦恼，她配不上你～”
林子轩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那又怎么样呢，我始终是要娶她的。”
“可是她有男朋友，你也要等她吗？”娶她？他说他会娶她？我的心搅在了一起，生疼生疼的，但是我依旧不死心。
“要等的。”林子轩的语气很平静，回答的内容很笃定，就像在陈述自己的宿命。
我被他的回答扰乱了思绪，开始语无伦次：“那有没有可能，你找个人一起等，比如说我，我陪你等，等林婉婉分手了我们也分手……”
我说不下去了，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子轩终于不淡定了，他几个跨步向我走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抱我，可是他只是扶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
“程安安，你冷静点！”
我茫然地看向他，他要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我喜欢他很多年，可是他说他会娶林婉婉，我的喜欢被他判了死刑，我只想给自己的喜欢一个交代，不行吗？
林子轩的表情格外严肃，眉头紧蹙，眼睛发红，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头发散乱，满脸的泪水把化好的妆晕得一塌糊涂。
程安安，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你爸妈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这个样子摇尾乞怜去求人家喜欢你的吗？
我落荒而逃。
也就是那时候，我遇到了萧阳，人如其名，阳光开朗，很招女孩子喜欢，总能用他特有的幽默感让我笑得格外开心。
是他带着我走过了那段心碎的时光。
可是我却忘了，能让我这个女孩子开心的人也可以让别的女孩子开心，而萧阳，刚好立志于此。
14
“安安～”
林子轩的声音将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有一个事情我要和你提前说，林婉婉没有父母，我需要作为他的哥哥送她出嫁。”
我有些恍惚：“她的父母呢？”
“为了救我，掉到水里淹死了。”
我怔了怔，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所以，她是在我家长大的。”
原来既有恩情，又是青梅竹马，怪不得他对她那样执着。
我努力扯着嘴角，露出八颗牙齿冲着林子轩笑了笑：“那她现在有了好的归宿果然值得庆祝。”
“她什么时候领的证？”
林子轩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两个月以前。”
很好，那正是我和林子轩重逢的时候，我的心里有钝钝的疼痛。
“程安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了什么？”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管身前身后的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质问眼前的男人：“你倒是说我想了什么？”
“林子轩，我们分手吧～”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林子轩整个人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我没工夫心疼他，转身从茶餐厅跑了出去。
15
夜里，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接到了唐晓米的电话。
“怎么回事啊安安？林子轩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你，你俩分手了？”
“嗯～”我将被子的一角塞进嘴里咬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哭出声来，“我把他的电话删了，然后拉黑了。”
“删了？再拉黑？说明你把他的电话号码背下来了呗。”
唐晓米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些没用的。
“他让你劝我什么？劝我不要把林婉婉放在心上，稀里糊涂地和他过日子？”
“他没这么说，他让我转告你，他在你家楼下，让你得空了去见见他，他会一直等着你。”
挂了唐晓米的电话，我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熟悉的黑色SUV果然停在那里，林子轩靠着车站着，唇边亮着荧荧火光。
我竟然不知道他还会抽烟。
合上窗帘，我发微信给唐晓米：“你告诉他，不用等我，我俩完了。”
一秒后，唐晓米的微信弹了出来：
“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我不做你的传声筒。”
“那你为什么要做他的传声筒。”
唐晓米没再回我，我将手机扔到一边。
16
我虽然下定决心不再见林子轩，可是我总归是要去上班的。
我才从楼门口走出来，林子轩就迎了上来。
“安安，我妈让你接电话。”
昨天晚上，我想过无数次我们今天见面时的场景，设计了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对话，可是现在这个，确实始料未及。
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林子轩已经将手机贴在我耳边。
“安安呐，我是林子轩的妈妈。”
“阿姨知道子轩和你谈恋爱了开心得不得了，你来阿姨家里吃饭好不好？”
“阿姨一会儿就去买菜，你下班之后和子轩一起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林子轩已经将手机拿了回去：
“妈，晚上我俩一定回去。”
我看着林子轩，有些不解：“我们已经分手了。”
林子轩扬了扬手机：“可是我已经答应我妈了，她中年守寡，一个人将我拉扯大，你不忍心拒绝她吧。”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又不是我妈。
可是当我看到男人脸上的胡茬，皱巴巴的衬衫，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副小狗般讨好卖乖的神情，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敌军太过狡猾，我方意志不坚。
17
18：00，下班。
我去卫生间化了化妆，昨天没有睡好，黑眼圈总也遮不住。
下了电梯，林子轩靠着黑色的SUV等在那里，他身边站着一袭白衣的林婉婉。
我有些莫名其妙。
林婉婉首先看到了我，向我挥了挥手：“安安，好久不见，我在楼上办事，一下来就看到子轩的车，你不介意捎我一段吧。”
她还是老样子，又普通又平凡。
“我没什么可介意的。”我冷冷地回答，不是我的车，也不是去我家，介意也轮不到我介意。
“听说你要去子轩家吃饭，我这些天一直在准备婚礼，正想念阿姨的手艺呢，我一起去吧，子轩？”
“要不然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
我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实在有点压不住脾气。
林子轩拉住了我的手：“安安，别闹，我妈都把菜做好了。”
到底是谁在闹？
我看着林子轩，鼻子有些酸，眼看眼泪就要忍不住，我别过了头。
林子轩的脸上写满了愧疚，看向林婉婉的表情更加冷漠：“我妈今天是要见儿媳妇的，没做你的饭。”
“是吗？”被林子轩这样说，林婉婉倒也不生气，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打起了电话。
“阿姨说了，欢迎我去～”她有些挑衅地将通话记录摆在我和林子轩面前，我看了倍感无语。
这个女的，可真够讨厌的。
林子轩的眼光，可真是够瞎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就吃顿饭吗？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样想着，我快步走向副驾驶，谁知道林婉婉比我走得更快，一把拉开车门：“安安，你知道的，我有点晕车，我坐副驾驶可以吗？”
我皱眉看着她：“拜托，我俩不熟，我确实不知道你晕车。”
“可是，林子轩的副驾驶一直都是我坐的。”
“那时候你应该还没结婚吧。”
一个有夫之妇这么嘚瑟，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18
“我还要带安安去买些礼物，你自己打车走吧。”
林子轩说出的话比我还狠。
“礼物？”林婉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下一秒恢复如初：“也好，我先过去，阿姨说想我了呢。”
我却拦住了她：“礼物一起去买，我想婉婉应该更了解林妈妈喜欢什么吧。副驾驶给你坐，我开车。”
一路上，林婉婉絮絮叨叨和我聊着天，好像和我很熟一样。
“安安，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你喜欢子轩，可是那个时候他是我的男朋友。”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她却不依不饶：
“那天晚上吃饭，你喝多了，差点把桌子掀了。”
我一个急刹将车停在路边，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婉婉：“你知道开车要专注吗？我本来就很困了，车技也不好，你不怕一个不小心，撞死你吗？”
林婉婉终于闭了嘴，我听到后排座位上的人轻笑出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重新启动了车子。
19
到林家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林妈妈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包挂在门厅的衣架子上：“安安，赶紧的，洗手吃饭。”
我依言换上拖鞋，往卫生间走去，听到林妈妈在身后和林婉婉打招呼，声音却不似对我那般温柔：“婉婉一起来的？也去洗手吃饭。”
饭桌上，摆的全是红彤彤油乎乎的川菜，我有些吃惊，看向林阿姨。
“快吃吧，安安，听说你喜欢吃川菜，我专门学的。”
婆婆舀了一勺子麻婆豆腐放进我的碗里。
林子轩却敲着碗抱怨着：“妈，全是辣的，我吃什么？”
“是啊，阿姨，我和子轩口味一样，都很清淡的。”
林妈妈像是没听到林婉婉说的话，瞪着林子轩：“我管你爱吃什么吃什么，我又不是做给你吃的，我是做给安安吃的。”
饭桌上顿时陷入了沉默，可是只是一会儿的工夫，林婉婉又开始作妖：“阿姨，我们好久没见了，今天我住在这里吧。”
林妈妈点头：“行，那你睡沙发。”
林婉婉眼睛睁得老大：“我不睡我的房间吗？”
“你的房间？你一结婚我就全都收拾出来了，放子轩的东西。”
“放什么东西？”林婉婉贼心不死：“挪一挪就好了。”
“放的都是子轩写给安安的情书，太多了，塞都塞不下……”
“咳咳咳～”我实在没憋住，被嘴里的饭菜呛住了，一杯温水递了上来，我立刻抢来喝了个干净。
我算是看出来了，林妈妈她似乎很不喜欢林婉婉啊。
20
吃过晚饭，实在待不下去的林婉婉告辞回了家，林妈妈将我叫进了卧室说要和我谈谈。
“安安，是子轩让我叫你来吃饭的，他不愿意和你分手。他让我劝劝你。”
我愣住：“让您劝我？”
“是啊，我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劝，你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生气了，你应该自己劝啊。他说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林妈妈从抽屉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年轻的男人和林子轩长得有些像。
“这人是子轩的父亲，他是个军人，总是不在家，我生了子轩以后他才回来的多了一些，却也总是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那天我们一家子去水长城玩儿，我去给子轩买玩具，转眼回来发现他却掉进了河里，他爸爸却不在身边。是林婉婉的父母将子轩捞上来的，可是他们却都被水冲走了。”
“好好的孩子成了孤儿，是我们将她养大的。我觉得这已经够了，可是他爸爸却非要子轩娶她，子轩闹过很多次，直到他死了，子轩再也不闹了。”
“他和我说，妈，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真的快乐了，他死了，我总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吧。”
“我心疼我儿子，我把我名下的房子过户到林婉婉的名下，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她笑着答应我，可是转头就去威胁我儿子，说他要是和别人在一起，他的爸爸在九泉之下也得不到安宁。”
“我不喜欢林婉婉，他爸妈是好人，她却不一定。我曾经听她和子轩说她恨他，是他让她成了孤儿，她要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阿姨真的庆幸林婉婉不喜欢子轩。其实阿姨这不是第一次见你了，子轩他高中的时候偷拍了你好多照片就藏在他的日记本里。他老早就喜欢你了。”
我是哭着从林妈妈房间里走出来的。
21
客厅的门开了，林子轩一身湿淋淋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
他看到我，讪讪地挠头笑了笑：“下雨了，忘记拿伞。”
我傻傻地看着他，脸上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他收回笑容，安静地凝望了我半晌，然后叹了口气，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落在眼睑之下：
“安安，我知道有些事我怎么说都没有用，但是有的东西你可不可以看一看。”
我走向他，伸出手捋了捋粘在他额角的碎发，看向身侧的大纸箱：“那是什么？”
林子轩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这就是我想给你看的，是我的日记。”
“我刚刚去楼下库房翻出来的。”
怪不得他的衣服有些脏兮兮的。
我弯腰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随便翻着，一张纸从里面掉了出来，上面写了几十个程安安。
简体的、繁体的、隶书的、草书的……
左下角还写着几个字：
程安安，我喜欢你，2012年10月20日。
那一年，我正好上高一。
尾声
我手里捧着林子轩的日记哭得泣不成声，似乎想要将那些年的委屈与不甘全部发泄出来。
林子轩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偶尔递上一张纸巾。
半晌以后，我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林子轩：“你怎么不哭？”
林子轩勾勾唇抿嘴笑了笑，伸手将一缕黏在我嘴边的碎发摘了下来，转身到卫生间取了张热毛巾给我：“擦擦吧？”
我赌气不领情，将头转向一边：“林子轩，从我喜欢你到现在已经十年，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你说呢？”他语气轻柔，循循善诱。
“娶我～”我自然不会客气。
“正合我意。”
林子轩将我揽进怀里，也将我拉进了他的未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