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依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林姒再回神时,眼前女子面纱已落。
她毫无生气的双眸也增了几分光辉,与方才恍若两人。
林姒压下眸底的诧异,示意她落座。
后者却起身关上了门窗,只留下一盏靠近林姒的小窗,供她查探外界的状况。
时辰未到,金鹤院里的客人并不算多。
可这儿似乎要举办什么集会,鸨儿手下的那群人正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透过雅间的窗子向外看,这楼里的人个个忙的脚下生风。
林姒才发现,这楼里的姑娘穿的竟然都是新衣裳,且都是精心打扮过。
依晨落座后顺着林姒的视线朝外看去。
不等她发问:“今日是金鹤院三年一度的花魁大会,倒是比往日要热闹些,可惜公子来的不巧,我只卖艺,不卖身。”
林姒配合她做戏,故作哀怨的叹了口气,惋惜道。
“本想着今日来可以一睹芳泽,却不想竟是唐突了姑娘。”
她伪装成登徒子的做派,像极了人面兽心的泼皮无赖。
依晨本以为林姒也和来此的其他客人并无不同。
打从进门起,这心里头的戒备就从未放下来过。
想着方才瞧见这人左拥右抱的模样,她还是没敢上前。
那略作踌躇的模样被林姒看在了眼里,她也不着急。
玉葱白般的指尖轻扣着茶杯的杯壁,眼中的笑容愈发深邃。
人,她用定了。
千里迢迢寻来,自是早有打算。
……
此时,忻城药铺内,一身着华服的锦衣男子,正面色阴沉的盯着那郎中。
一身厉呵:“人跟丢了?”
郎中闻言急得直搓手,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贵人有所不知,我们跟着那女人回了客栈,严防死守了两三个时辰,就再没见她从里头出来过,小人让人扮成小二上去打探,那房间里压根就没有人,贵人之前也没说过他们二人会易容乔装之术啊!”
郎中的话未说完,男人身侧的护卫便已经抽出了手中的长刀。
刀锋裹挟着杀意,猛地架在了这郎中的脖子上。
“这么说,还是我家主子的不是了?”
郎中当即跪在地上,将之前收了的银票掏了出来。
“贵人,这确实是小人办事不利,这银子小人就不收了。”
他眼珠子提溜一转,心下飞速盘算着如何回话。
忽而想起了什么,郎中马上调转矛头:“真跟我这药铺子没关系!那小姑娘都被我们打开了花,那位都未曾露面过。”
护卫扬手便要砍人,却被拦住。
锦衣男子眸色阴鸷沉声道:“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可凭他对林姒的了解,依她的性子,真见有人当街行凶,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郎中忽而想起了什么,忙爬到男人脚边。
“这苦肉计百试百灵,那些外邦人大体都会大发善心,无外乎是散几两银子,又或者将那孩子送到官府。”
他跟这官府上下的人都通着气,孩子只要被送去就会被捆结实再送回来。
里外里,这买卖都是稳赚不赔的!
郎中继续道:“虽没引出您要找的人,但的确撞上了两个怪人。那两位就像是压根不在乎那孩子的生死!”
锦衣男子面色一凛,揪起郎中的衣领追问:“这二人现在往哪去了?”
“去逛青 楼了,金鹤院!这会儿怕是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
郎中可谓是有问必答。
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长刀还闪着寒光,豆大的汗滴成股流下。
“贵人,小人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
锦衣男子一摆手,护卫便收起了长刀。
离开药铺时,护卫暗道:“可要斩草除根?”
“不必。”
男人微微昂首,露出那双诡异的眸。
正是太子赵璋!
他眯眸看着耸立在远处的金鹤院,一脸深思。
林姒,赵瑾……
赵璋心下默念着两个名字,目露讥讽。
他们既然想做这对苦命鸳鸯,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得成全他们了!
日暮时分,金鹤院内已是灯火通明,披红挂彩,热闹非常。
林姒浅酌着杯中酒,目光从未在依晨身上停留过。
这方才还站在门口的姑娘,现在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
怀中抱着的那把金玉琵琶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依晨指尖拨弄琴弦,轻拢慢捻间,竟是奏了一曲长生殿。
琵琶奏乐,声声入耳。
明明是那有情之人不得善终的曲调,却被她弹得如雪月风花,玉洁渊清,波澜不惊。
没有半分儿女情长的靡靡之感。
一曲奏完,林姒拍手称赞。
“姑娘好技艺,此般琵琶技艺,堪比着宫中乐师,留在这柳巷之地,确实是屈才了。”
她之所以来此金鹤院,目的有三。
其中之一,为的便是将此女带回京城。
有如此之人,为她所用,必是又添助力,何愁壮志难酬?
她赞赏有加的目光落在了依晨怀里的琵琶上。
故作无意的惋惜长叹:“可惜呀,生不逢时,怀才不遇。”
依晨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当即婉拒。
“公子多虑了,小女子宁愿身死,也绝不入府做妾,更不会委身于人。”
那张紧绷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忐忑,明明粉黛未施,却依旧带着万种风华。
难怪,她之后会一举夺得花魁之位
后又凭一人之力,彻底颠覆了整个承国。
承国那个老国君色 欲熏心,向来喜欢搜罗美人。
凡是长的漂亮,能入他眼的,尽数被收入皇宫。
就连自己儿媳妇都不放过。
昏庸无道的罪名早已传遍四方。
纵然如此,他依旧能让承国在这风雨飘摇间保全众生。
这背后,若是没有高人指点,承国这种弹丸之地,早就被人瓜分干净了。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走狗,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来分一杯羹。
可有些东西,不是那些鸡犬之辈可以轻易染指的。
林姒话锋一转,美目轻垂:“莫不是本公子看上去像是那英年早婚之人?姑娘如此精彩绝艳,怎么能做妾呢?”
依晨心惊,却笑而不语。
她从一进门便看出眼前人非池中之物,单是身上那股气势足就绝非寻常公子所有。
若仅仅是个安于享乐的纨绔之辈,又怎会有上位者的压迫感?
四目相对,各怀试探。
林姒却忽而挑眉,噙着一抹轻笑。
她故意让依晨看出端倪,暴露身份于人前,自是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