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姒声音不大,却足以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林府。
饶是有人顾忌着林宛月背后还有康王赵瑜做靠山,也个个伸长了脑袋在暗处巴望着看戏。
林宛月这一遭跪过去,膝下早已血肉模糊。
庭院内,林姒在梧桐树下落座,抬手接过小喜端上来的新茶,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听着越来越靠近的痛呼,神色凛凛。
“大小姐,那儿可是卵石路,她这一遭跪过来,必然要见血了,要不您……”
小喜不无担忧,若是林宛月再装出梨花带雨的模样添油加醋的跟老爷说几句,那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大小姐?
“那我就借她十个胆子。”
林姒扬唇轻笑:“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本事跑去书房告状。”
再抬眸,她的目光落在林宛月那张美如蛇蝎的巴掌脸,此刻已然疼地拧在一处,双眸垂泪,脸颊绯红。
这般我见犹怜,怪不得前世能哄的赵瑜那狗东西,用江山为聘,迎了一庶女为后。
“姐姐,你!好狠的心!”
林宛月的身子都有些晃荡,说话断断续续的,上不来气。
那模样连永和居外围观的丫鬟们都有些不忍,想上来给林宛月说情。
可当初林姒教训秀嬷嬷的场景,众人还历历在目。
更别说她现如今还刚被太后赐了号,风光的紧,一帮子做奴才的谁敢来触林姒的眉头。
唯有叶雨,看似不忍心的陪在林宛月身侧,时不时搀着她想扶她起身,眼神却冷地彻骨。
在林姒相助下,她早已知晓当初林宛月在街边救下自己的真相,那一颗忠心被瓦解的稀碎。
叶雨从未想过如此面美心善的林宛月,小小年纪竟有那般狠辣心肠。
而今她继续留在林宛月和柳姨娘身侧,不过是得了林姒的会意,择了良木栖息!
林姒收回目光,盖上茶盏轻吐气息,神色却骤然发狠。
这便狠了?
三丈,也不过区区数十米。
那卵石路虽不平稳,但大都是打磨圆润的。
比之前世林宛月登后位时,让她三跪九叩的炭火路,可短了太多。
牵动了前世的记忆,林姒一双水瞳似淬了火般,膝下隐隐作痛。
直至林宛月跪到跟前来,她才敛了神色,施施然站起身。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匍匐在脚底下狼狈不堪的女子,抬手接过一盘被锦帕盖着的糕点。
香气四溢。
林宛月猛的抬头,觉得那糕点的香味极其熟悉,这不是……
“我瞧妹妹跪了这一路,也有些饿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至于这账嘛,咱们慢慢算。”
林姒手腕轻翻,糕点从盘中落下,滚落到林宛月腿边。
后来用林府丫鬟的原话形容眼前的一幕——那日,二小姐就像一条流落街头的癞皮狗似的,毫无尊严的跪在大小姐跟前。
“你……”
林宛月忍着屈辱将糕点捡起,她再清楚不过。
林姒手中之物正是前日狩猎场,她拿着准备去讨好皇后的点心!
因在寿宴上穿错舞衣惹怒了皇后,自己被罚无召用不得入宫参宴。
要不是后来赵瑶用她公主的身份行了便利,她才能出现在狩猎场。
她忽而想到皇后最爱吃的点心她还没送,连夜去找了李三娘,逼得人家披星戴月的特制了这一盘出来。
连形状都是她亲自设计的!
可眼下,这点心怎么在林姒手上!
唯一的可能便是……
只见林宛月将那糖莲藕酥捏在掌心,揉碎捏烂一把撒向林姒
“姐姐还真是手眼通天,连皇后娘娘跟前的人都能买通……”
“啪——”
又是力道十足的一巴掌,打在林宛月另外一半脸上!
此刻她的双颊高高肿起,唇角俨然已经渗出血来。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林宛月,我这一巴掌是替林家赏你的!”
林姒话音夹了狠,目光直逼她:“你可知这糖莲藕早已风靡盛京,满京百姓家家有其配方!那日这糖莲藕甚至都没送到皇后娘娘手上,就被掌宫大宫女扔了出来!”
她顿了顿,看着林宛月惊惧的神色嗤笑道:“你怎会蠢到以为,普天之下寻常易见的东西,皇后娘娘会另眼有加?若不是我拦着,林府早被你这蠢货的行为再扣上一顶帽子了。”
“这不可能。”
林宛月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糖藕可是李三娘食坊的独家特制配方,怎么会,怎么会呢!
“那什么有可能?”
林姒忽而从袖中摸出一截银铃,在林宛月面前轻轻转动。
铃声脆响,和着林姒的话,好似夺命的摄魂之声。
“是你偷盗嫡姐贺寿之礼,还是在寿宴上破坏嫡姐献舞的舞衣?”
林姒抬脚,绕着林宛月缓缓踱步。
绕至身后时,她蓦地将双手放在林宛月肩上,吓的跪在地上的人儿浑身一颤,抖如筛糠。
“又或者是你撺掇人,在狩猎场中对嫡姐行刺?”
说着,林姒不知从哪儿掏出那支箭尾,箭翎泛着幽幽的暗光。
正是那日在林中被缠斗时,沈如军落在地上的那支!
她将箭头把玩在手掌心,在林宛月面前比划着,待她已经吓的有些怔了神,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在咕哝什么时。
那箭尖陡然抵在林宛月高高肿起的脸蛋上,一毫之差。
“我的好妹妹,你现如今这幅模样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林姒咂咂嘴,笑容妖冶,如蛇吐信子般俯在林宛月耳侧低语:“不如,我帮你休整休整容颜?”
“你……你,你敢动我容貌!”
林宛月被林姒吓的周身寒毛直竖,冷然俨然已经湿透了脊背。
容貌被毁的恐惧,倒逼的林宛月清醒了不少。
她强忍着胆寒仍自狡辩:“姐姐说的那些事,我闻所未闻!这,这糕点,也不过是个巧合。更别说刺杀,啊——”
箭刃锋利,林宛月的话没说完,林姒只稍一发狠,她那细嫩的小脸上已经渗出血来。
“你住手!若是伤了我,康王殿下绝对不会放过你!”
“康王殿下?”林姒声音陡然提高,话里皆是讽意。
“你还有脸提康王?旁人不知你干出了什么勾当,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桩情事,你区区庶女是怎么暗度陈仓得来的,想必心里清楚。”
林宛月的呼吸都滞住了,瞳孔猛然收缩,抬头看向林姒惊诧不已:“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