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主位。
却见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当朝皇后娘娘!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还硬着头皮解释:“皇后娘娘,这舞衣是臣女特制,专门为了给太后贺寿的,怎……”
“还不住嘴!”
皇后眉间蕴着狠色,吓的整个朝露阁上的人都不敢吱声,乐师也偃旗息鼓。
林宛月这才发觉事态不对,忙跪下身去连连磕头,唇咬地煞白:“皇后娘娘,臣女不知错在何处,望明示!”
莫说是林宛月,连林姒也有些出乎意料。
这并不是她原本的计划。
那日在林府,林宛月带着秀嬷嬷撞破半成品的西域舞衣后,林姒已有了打算。
她先是差人买通了城中裁缝铺的裁缝,让那人在林宛月寻去时,说着舞衣是林府大小姐要的。
目的就是为了骗得林宛月,自己打算穿着西域舞衣在寿宴上献舞。
林姒早猜到林宛月会破坏她的舞衣,故意制造了这么一场计中计。
待林宛月毁了她的舞衣,又亲自穿着偷来的衣裳献舞后,林姒自会设计让她吐露偷盗真相。
可……这西域舞衣,怎的逼的皇后娘娘动怒?
林姒心下一盘算,下意识看向赵瑾。
果然叫她猜中了!
她从未在赵瑾眸中看过这样的眼神。
冷,是那种只消看一眼,便令人发指的冷意!
皇后,赵瑾,加之西域舞衣,嘉嫔……
林姒掌心一紧,将这三人联系起来,她顿时有了猜测。
“已逝嘉嫔乃异族贡女,这异域舞衣,她只有初入宫时穿过,你一个深闺女子,从何处得来的这等不入流的舞衣?”
皇后目光阴鸷,言间扫了一眼席中的赵瑾,面色又冷了几分。
却不等林宛月狡辩,皇后继续追问。
“嘉嫔逝世后,皇上感伤,太后和六宫皆不愿感怀伤神,便将嘉嫔生前之物封箱盖棺,不许再现于世,说!你哪儿来的舞衣!”
林宛月登时傻了眼,她那点脑筋怎么可能转的过来,眼下大脑一片空白,话都不会说了。
眼见事态变得严重,情急之下,林宛月抬手指着林姒,当场表演了出栽赃家伙:“皇后娘娘,不是臣女,是她,是林姒!”
林宛月病急乱投医,目光一转,又落在叶雨身上。
“是林姒买通了我的婢女,将她的舞衣换到了我的包袱里!皇后娘娘,此事都怪林姒啊!”
一言落罢,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姒身上。
只见她面无惧色,施施然起身走上前,落落大方的朝主位行了个礼。
“臣女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礼罢,林姒压根不理会林宛月的指认,只抬头看着皇后和太后温笑,
“家父不在,家母去世的早,我身为林家嫡长女,理应管好林府内人。不成想一时疏忽,叫妹妹犯下这种过错,是臣女管教无方!”
林姒一语说的巧妙,既用坦然的态度反衬的林宛月在狗急跳墙,胡乱咬人,还顺带自谦博得太后和皇后的好感。
方才在寿宴大殿的闹剧,太后和皇后二人已然听说。
心下对林家这两位性子截然不同的小姐,有了初步判断。
而今一看,更是高下立分。
“你不必替她担责,本宫虽身在京城,对林家之事也有所耳闻。林家主母早逝,还有二房姨娘掌中馈之资,既然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日后这中馈也不必再管了!”
皇后满脸的不容置喙,得了赵帝的点头同意后,当即下旨,彻底绝了林家二房的管事权。
至于林宛月,任她急的满脸涨红,也压根没人听她的狡辩。
若非公主赵瑶求情,怕是她免不了要被打上一顿贬为庶人轰出宫去!
太后在此时,适时发话,声音听不出喜怒:“罚也罚了,就好好坐着用膳吧,今儿个是哀家的华诞,闹成这个样子,莫不是想折我的寿?”
“母后,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皇后顺势而下,拂手示意林宛月赶紧回席,莫要继续在她眼前碍事。
朝露阁上的众人当然不知这背后的真相。
唯有坐在太子身侧的赵瑾,眸色幽暗,长袖上的手紧攥着拳。
说的比唱的好,只有他知晓,那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是有多忌惮他的生母嘉嫔……
林姒心慧,捕捉到赵瑾的神色变化,却碍于今日的场合无法去细问。
等林宛月一脸狼狈地路过她身侧时,狠狠剜了林姒一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偷鸡不成蚀把米,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家大小姐,献贺寿舞——”
公公识眼色的长喝通传,林姒这才起身,开始她的表演。
林姒走到朝露阁中央,自袖中滑出一柄长笛,众人都以为又是无趣的笛舞时。
却见台上的女子面色陡然一变,带着凛然之风。
素兰色的长衫自身上滑落,露出内里的紧身骑射武服。
林姒站定,抬手将三千墨丝挽成长辫马尾。
发丝迎风撩动,竟叫那粉面少女,看起来也有股英姿飒爽之意!
林姒将长笛高举于额定,身姿轻盈的起势,和着身侧忽而传来的琴声,手腕轻巧的扭转。
“这曲子……”
林姒余光看向乐师,却见本要为她奏曲之人不见了。
那拨琴之人,赫然成了赵瑾!?
他仿若懂自己似的,一曲入阵曲弹的激情昂扬。
林姒也来不及多想,手中长笛化作剑状,迎着琴声在空中挥动。
一招一式,皆似出自将门世家。
玉笛蜿蜒似无形之剑,游走在林姒的掌间。
席中一直稳坐的太子赵璋也在此时起身,抽出腰间配剑与林姒配合。
林姒心头一惊,并未慌乱,反而与赵璋不谋而合。
赵瑾的琴声抑扬顿挫,林姒和赵璋的剑笛之舞完美配合,在月下画出的银线似笔走游龙绘丹青,怎叫一个精妙绝伦也不为过!
“好,好一场剑笛舞!”
太后望着阁中少女,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昔日太傅杜成贤的外孙女!
果然有杜家的大家之风!
满场掌声一阵超过一阵,林姒眼底蕴着笑意。
她知道,事成了。
先前林姒前往京郊本是为了学箭术。
她重生一遭,无武功傍身,若只靠着他人帮助,必定步步难行。
林姒第一步打算,便是习得基本的防身之术,至于用笛代替剑,用剑舞献艺,却是赵瑾的提醒。
她将前往朝露阁时小宫女递的纸条往袖中掖了掖,上面赫然写着——
“太后喜武,不喜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