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望着那些酱料,很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即使不爱了,另一方却还深爱着,不管分手的理由是什么,他应该是愧疚的。
“凤青她,很好。”
他突然说,声音仿佛来自另一空间,非常突兀,她吓一跳,转头望他,安安静静的听着。
“三岁学琴,十岁保送音乐学院,十七拿到维也纳皇家乐队的邀请函,这是音乐界的最高荣誉,音乐奇才,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可惜,那一年,她却做了最愚蠢的决定,义无反顾的跟了我,放弃音乐,放弃前程,连父母都放弃了,辍学去了琴行教琴,供我读大学,努力的帮我完成梦想。……她,对我很好。”
“……”
白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像在听故事,应该是一个辛酸的故事吧,让她想起了杜十娘,为张生倾尽所有,最终被抛弃,多么可怕的结局。
老实说,这一刻,她不是很能理解女人那种飞娥扑火般的爱情,如果异地而处,白梅应该会选择自己的学业吧。就象她背叛奶奶,来到凌家一样的。
然后又是漫长的寂静,他们在咖啡馆里坐了好久好久,久得外头天都已经黑了,久得白梅把咖啡馆里的各个品种的蛋糕都尝了遍,迈克安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没有心情接,所以也一直倒扣在桌上。
她也一直静静的陪着。终于,他坐够了,看到桌上叠得高高的盘子,露出了惊愕。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傻笑,让他的心情好了点,嘴角终于也露了个笑容。
结完账,坐到车里,他把手机随意的扔在挡风玻璃前,抱歉的说。
“本来说好十分钟的,居然让你陪了一个下午,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没事啊,你心情好点没?”
“嗯,好多了,谢谢你。”
他的手机又在响了,这会可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凌少。
白梅直跳起,这才想到了凌傲,一把抢过,滑开通话键时,凌傲暴跳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景泰,你他妈的什么意思,白梅呢,白梅在哪里,你们在哪里,在干什么,你把白梅弄哪里去了,啊?……”
听筒拿开点,白梅有些心虚。
“凌傲,是我。”
那一头有短暂的沉默,然后凌傲的声音再度传来。
“安景泰的电话怎么在你手里?该死的,你们在做什么?你这个傻女人,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安景泰做你爸都行了,你到底要不要脸啊,……你们在哪里,在哪个房间?啊?”
“凌傲!”她大声喊,生气了:“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神经病。”
电话挂断,她怒极看窗外,几秒钟,手机又响了,迈克安接起,声音低低沉沉的说。
“我马上送她回来……半个小时,……是,我很抱歉。”
凌傲总算消停,车子启动,白梅摸出手机,果然有二十几通未接来电,除了早上有两个陌生电话外,全部都是凌傲打来的。
“是男朋友吗?这么小就谈恋爱啊。”他说,这会语气挺轻松的。
她脸一红,直觉就解释。
“不是,是同学,一个学校的,我暂时寄住在他家。”
“他很在意你。”
“哪有,他就是这样的,神经兮兮。”
出大事了,凌家大宅大门口,不旦旦是凌傲,凌先生管家秦医生西兰都在,还有一圈的保安。黑压压的等在大门口中,
车子一转弯,白梅就看到了在大门口象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凌傲。
“停,停停停……”
她直觉的叫,门口的灯光很亮,可以看到凌傲那张脸不正常的在抽搐。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迈克安莫明奇妙,车子未停,但是车速缓了。
“停车。……你快走。”
“啊?”
“停车,什么都别问,快走。”
她提高声音,未等车停稳,已推开门,凌傲已经过来了。象头豹子一样的冲了过来,那样子凶悍而狂野,白梅见过多次,本能的冲上去,举手想拦。
“不要,凌傲,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凌傲你别发疯,我跟迈克安只是……”
凌傲手一搁,她便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跌在墙角,应该算是客气的,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条铁臂上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车门拉开,迈克安被纠了出来,拳头象打沙包一样击在他脸上。血象柱子般喷出,没几下就象烂泥般摊了下来,即使是烂泥,还在凌傲的手里,完全是往死里打的。
然后她看到保安们直冲了过来,还有秦医生,凌傲已经疯了。她也被吓疯,四肢僵硬,全身血液凝结,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人,绝对是有问题的,并不是青春期燥动那么简单。
十几个保安都很难制服他,最终,还是秦医生手里的针管起了作用,注射完一分钟后,混乱的局面才安静了下来。
迈克安被拖了出来,已经打得面目全非,然后,她听到了叫嚣的救护车声,局面再度混乱,救护车来了两辆,带走了迈克安,也带走了凌傲。
白梅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等回过神,是在床上,呆怔怔的望着天花板。眼前是迈克安血肉模糊的脸,还有凌傲发疯的样子,包括他发疯的原因。
她跳起,开始飞快的收拾东西。手忙脚乱把衣服统统塞进皮箱,她是害怕的,想到了一件事,如果今晚迈克安死了,回想凌先生立在那冷眼旁观的冷静态度,凌傲肯定不会承担杀人的后果,或者这种事曾经也发生过,只不过是被摆平了,没人知道而已,这就是有钱人和贫民的差别。
凌傲有病,她知道路华街是什么地方了,路华街上的仁爱医院,是国内最大设备最完善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人居然也能正常上学,这多么危险,生活在这么个危险人物的身边,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哪一天被杀了,也是白死。不不不,她不想死,她还要把奶奶接出来一起生活,她还想让奶奶过几年安生日子。
她走不了,凌先生就立在喷泉池边,仿佛已经知道了她要走,柱着拐杖,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镜片后的眼睛,凌厉的直视她。
“不负责任的丫头,出了事就想逃走吗?不想知道安景泰的伤势吗,一点也不关心凌傲的病情吗?……不负责任的坏丫头,秀兰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坏丫头。”
他气得拿拐杖猛烈的戳着地面,白梅猛吸一口气,泪水在眼里打转。
“不是我的错,你明知道的,这不是我的错,是凌傲,凌傲他……”
“就是你的错,凌傲很在意你,你应该知道,你跟别的男人跑了,一个下午不接他电话,换了谁都会受不了。”
“不是的。”她猛摇头,深深的觉得这个老头有多么不讲理:“秀场开始,手机就调静音了,迈克安出了点事,我陪他去处理,根本就是凌傲无理取闹,凌傲……他有病。”
“他没病,就是你这个坏丫头的错。”
他怒吼,举起拐杖砸了过来。结结实实的砸在白梅身上,边打边怒骂。
“你还敢推卸责任,凌傲最近已经好了,不是先天的病,只要控制的好,就能痊愈,是你惹他发病,他现在为了你在路华街的地狱里,你这会想逃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丫头。”
“不是我,不是我。”
白梅抓狂的尖叫,一把抓住拐杖,光火的直瞪老人。然后,她呆住了,老人在哭,苍老的脸上,泪水纵横。她震惊了,直觉的松手,鼻子也跟着发酸,最终崩溃的蹲了下去,抱住膝盖,呜呜的哭。
老人有些不支,往后几步,跌坐在花坛边。夜色安静,一老一少只差抱头痛哭了。
过了好久,白梅稍稍平静了下,挪到了花坛边,坐在老人身边,忍不住问。
“他……没事吧。”
“控制好了就没事了,最近有好转的迹象了。”
“是迈克安,他没事吧。”
她纠正,老人扬眉,非常不满,怒视她一会,最终回答。
“没事,年轻小伙,挨顿打死不了。”
她松口气,顿了顿再问。
“凌傲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好好的,不惹他发怒,他就不会这样,只要能自己控制情绪,他就不用去路华街治疗。”
老人的情绪又激动了,好吧,她无话可说了。激动了会,估计是累了,老人站起,冷冷的说。
“想走就走吧,走得远远的,最好滚回西中去,明天我会让人给你办退学手续,尽管走,快走。”
“我只是搬走,没说要退学。”
她吱唔,有点底气不足。老人怒哼。
“所以是个贪心的人,吃在碗里看在锅里,蓝山是我们凌家的,不管是大学还是高中,都不欢迎你这种人品有问题的坏丫头。”
“我没有吃在碗里看在锅里,我跟凌傲,只是同学。”
她再三强调,这辈子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老头。
“同学能睡一起?这么随便,所以说是坏丫头,快点走,快走,免得带坏我孙子。”
“你!”
白梅气死,老人不再理她,往屋里走,她瞪着那蹒册的背影半天,终于忍不住跳起。
“我说了,我没有要退学。”
只得气急败坏的拖着行礼,乖乖回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