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正殿门外，时值正午，刺目的阳光，将整个庭院炙烤着，仿佛曹大小姐如今的心情。
虽说皇帝姑父与她并不亲近，可也从没如此疾言厉色的批评过她。
皇帝阔步走进正殿，屋外的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一身金色边，犹如神祗，威严不可侵犯。
“参见皇上。”屋内众人皆俯首跪拜。
皇帝却用折扇的一角，止住了若云星行礼的动作。
若云星也不扭捏，既然被止住，便也不再继续。拂晓看到若云星的动作后，也停止了行礼。其实她本就是江湖人士，并无需向任何人屈膝，只是如今她认若云星为主，自然以她的行为举止马首是瞻。
皇后将首位的凤座让与皇帝，自己则坐了左次之的一把兀子。
皇帝没有叫起，于是大家也只能垂手跪着。
欧阳冰心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在这个翊坤宫，她从来都没有说话的权力，可若云星，居然能得皇帝如此抬举。
“曹……”皇帝得视线落在曹大小姐得脑袋顶，但一时间想不起她的闺名。
皇后在一旁低声提醒，“这是曹将军的大女儿，闺名唤芳碧。”
皇帝一手撵着折扇尾巴拴着的扇穗儿，喃喃道：“芳草萋萋连碧色……倒是个好名字……”
曹大小姐面上一喜，觉得皇帝到底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然而喜色还未及眉梢，皇帝话音一转：“只可惜，这人，远没有名字来的清明。”
曹大小姐身子一僵，额头直接贴在大殿冰凉的地面上，抖着声音：“臣女惶恐。”
“你惶恐？哦，朕倒忘了，朕身份比你高许多，所以，朕可以随意处置你？”
这是明讽。曹大小姐如今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可知你在园子里肆意喊打喊杀的那个小姐是谁？”皇帝是被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请来的，最初，他并不想来。只是估计到害怕太子又发什么失心疯，对若云星诸多纠缠，到时无法跟夜王交代，只得勉强前来，哪知，半只脚都还没跨入大殿，就听到了若云星那一番的慷慨陈词。顿时气的眉毛倒竖。
“是……是……”当着皇帝的面，曹大小姐不敢将“九品官”这三个字拎出来。官拜几品，还不都是上头坐着的那位，一句话的事儿？
“不敢说？”皇帝挑眉，“现在你倒不敢了？好，那就由朕来告诉你。那小姐，复姓宇文！”
宇文？这回连若云星都震惊了，宇文，不是国姓吗？可没听说，皇家有什么流落在外的血脉啊？
“怎么……会？”曹大小姐怔怔的从地上抬起头，看着皇帝。
“她祖父何耀玤，作为和谈特使，出访西域，却被敌国斩杀于路上，他虽身死，却誓死护卫和翊国国宝，是以先帝特赏宇文国姓，以示嘉奖。原本她父亲宇文靖康可以官拜一品大员，然他为人与其父一般正直，虽不敢辜负皇恩，接了免科举的官职，但却坚持从九品官做起。他外放三年，年年考评都是优秀，此次来京，除了述职，也是接旨升迁的。如此国家栋梁之女，你说杀便杀？！”
曹大小姐眼睛都直了，赐国姓，从建国以来，只有何家一家，可所有人都以为，何家自此鸡犬升天，吃喝不愁，早按照皇室待遇被养起来了，哪知道……只是去做了个九品官……还被自己给捉住了！
不行，她不能任由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否则，别说她是皇后的侄女，就是皇后的亲妹妹，只怕也逃不了了。“她……是她先污蔑皇家，所以我才……要惩治她的……”
“污蔑皇家？”若云星突然插话，“污蔑哪个皇家？”这个曹大小姐，谎话真是张嘴就来。
“污言秽语，怎能在大殿上污了天听？”
她不说？她当然不会说，宇文小姐侮辱的人，就是她曹大小姐本人，她是皇后的侄女，自然也是皇家，只是这话说清楚了，就没有漏洞可钻了。
“又没说让你重复一遍怎么骂的，只是问你，骂的是谁？这也说不出来？”若云星觉得曹大小姐真是厉害，说谎张口就来。只可惜，她忘了，今天还有无数的人证呢！
“你少挑唆！”曹大小姐知道自己的诡计被若云星识破，咬牙切齿的威胁若云星。
只是此刻，星为刀俎，曹为鱼肉，若云星又怎么会怕她的威胁？
“好了。”皇帝挥挥手，曹大小姐再胡闹，总归也是皇后的亲侄女，他总不能由着若云星压着她打，到最后非得弄死她不可吧？“从今日起，你便回府进足三月，好好学学闺中规矩！”
三月？那岂不是，会错过若云星的大婚？曹大小姐的眼泪都涌了上来，错过大婚，以后再见夜王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皇帝姑父！这件事，我虽有错，若云星也不是半点错都没有，她，她还扇了我一个巴掌呢！我禁足，难道她就可以法外开恩？您不能这样偏心啊！”
对，只要若云星也被禁足，那婚礼，不是自然就可以被推迟了？
皇帝身体前倾，靠近曹大小姐，“你不是说，只要身份高，就可以为所欲为？若云星身份高于你，自然可以替朕教训你。”
“她身份高？她不过就是个庶女！就算她也是嫡女，可若相与我爹同官拜一品，我可是父亲大女儿，她？抛开嫡庶，也不过就是个老三罢了！”
这回，连皇后都觉得怒气不争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个曹大小姐，还真的很欠管束。
“哼。”皇帝冷哼，“朕没有闲工夫跟你将事情一一说开，有问题，问你的好姑母去吧。”
“可……”曹大小姐还想争取，被皇后一个眼刀扫过来，生生将话头咽回了嘴里。
“若云星。”
“臣女在。”若云星屈膝行礼。
“你如今受了委屈，朕心里有数，你大婚在即，朕就赐些嫁妆给你，当作赔罪吧。”
“谢皇上。”
“这里乱糟糟的，你自己收拾吧。”皇帝斜睨了曹大小姐和欧阳冰心一眼，拂袖离开。
若云星也简单行了礼，便告退了。
宇文溯见若云星离开，急匆匆的追了上去，皇后想拦都没拦住，鼻子又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