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听到若相国耳朵里就又是另一个版本了,难怪,大字不识一个的三女儿突然能当着众人,在门口背诗了;难怪,向来怯懦怕事的三女儿,居然敢对管家和二姐动手了;难怪,从不敢忤逆他的三女儿,今天竟然三番五次的挑战他的权威,还敢公然不下跪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曹国舅在捣鬼,一定是他断定这个三女儿呆傻,套出了部分内情,摸清了相府的计划,想要一石二鸟,故意出主意让若云星惹怒父亲,从而逼迫若相爷对女儿痛下杀手,而曹国舅掌握了实情,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告御状。届时,和翊国主、子陵国主、还有那个绝对不能惹的修罗夜王爷,都会知道他们被若相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实情,到那时,别说若家更上一层楼了,恐怕连阖府上下的脑袋都要分家了!好,好毒的计谋!
若相国的眉毛紧紧扭在了一起,他看向站在一旁,惧色还未褪去的若云星,呵,也是,养了她十几年,也不见她有什么长进,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了个人?还有这身衣服,若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布料,要不是曹国舅给的,还能有谁?
之前他被胡管家和二女儿这么一闹,脑筋不清才差点中计,只要稍加盘算,立刻就能扭转乾坤!
好啊,曹国舅,真是好本事,离间计玩儿到我家里来了?若相的眼中渐渐涌起怒火,那我还就偏偏不让你如意,想要抓我的小辫子告御状?没门!你不是想弄死这个白痴若老三吗?我还就好好的把她养起来,全须全尾的送上花轿!我就嫁个白痴庶女过去又怎么样?白痴庶女也好过你们曹家的正经嫡女!说到底,还是我若家压你们曹家一头!想到这,若相国的心里也惬意起来,看着若云星也不觉间顺眼多了。
若云星一直在偷偷观察若相的神态,见他怒意渐渐退去,喜色攀上眉梢。心中大定,看来她的计划奏效了。
果不其然,若相爷招了招手,有贴身小厮拱手上前。
“去,给三小姐收拾一间上好的院子,多拨一些丫鬟婆子伺候着,衣服首饰、好吃的好玩儿的,三小姐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再让大夫人找个嬷嬷过来教教规矩,咱们的三小姐,同意嫁人了。”后几个字,若相爷说的神采飞扬,要不是若云星知道原委,恐怕都会以为这真是个为女儿婚事开心的好父亲了。
只可惜,恐怕在若相眼里,无论是她这个所谓白痴废柴,还是那个每天颐指气使的嫡次女若繁花,本质上并无区别,只要于仕途利益有益,女儿们的婚姻之流,随时可以拿来牺牲。“云星多谢父亲。”越了解情况,若云星的心就越冷几分。
与若云星的寒心不同,心情大好的若相国端起茶盏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能赢过曹国舅的事情,让他的心情无比舒畅。
也因此,他没有看到,若云星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被一向瞧不起的女儿算计了个正着,只怕等他反应过来,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可是,今天还仅仅是小试牛刀,她不过是夺回了作为一个小姐应得的,可欺负她的二姐和嫡母,她可没打算放过。
若云星再一次挺直了脊背,转身离开,走出忠杰堂的院子,天已经大黑,漫天的繁星如钻石般闪烁,看着看着她却有些难过了,不由得自言自语:“若云星,你得到你应得的了,会开心了吧?”
对于原主,若云星还是有怜悯和感谢的,她的身子助她重生,她立志要帮她报仇,可夺回了这么多的东西,人命已如纸散,另一个世界的若云星,能够会心一笑吗?
屋脊上的夜离眼中也有困惑,尸堆上以一打五的坚毅,曹府门前的狡猾,若府门口的无赖,对付嫡姐的雷厉风行,舌战群雄的振振有词,对偏心父亲的蔑视,种种矛盾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么不和谐,却又那么和谐,然而每一个她,都没有现在的她那样摄人心魄,一双眼睛明明那样纯真,如南海珍珠一样的黑眸中,却又有化不开的忧愁,和不属于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悲天悯人。
若说最初的目的,是希望若三小姐搅浑若家的水,夜离现在的目的,却想抱起那个瘦削的身影,彻底逃离这犹如牢笼的相府。
这念头自心底溢出,将夜离也下了一跳,母妃濒死的脸庞瞬间浮现,“离儿,不要相信任何人。”夜离倏地闭眼,再张开,眼中已恢复往日疏离。重新将视线移至紫色身影,她也已经缓步离去。是了,终究是敌国人,她与若相再有愁怨,也终究是血浓于水,不能,相信,任何人。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