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雨秋终于有了反应，语气冷静，似乎南山说的话对她没有造成一点影响，南山笑着说，“假如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官又怎么敢污蔑一个无辜的子民，夫人可知你那件‘河鬼’，仔细查探，有一块地方没有封上蜡痕？这样的细节比比皆是，又怎么能说没有证据。”
言雨秋像第一回认识南山一样盯着她的脸仔细端详，“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拼凑而来的边角碎料就能够治一个人的罪了吗，大人还真是探案如神啊。”
南山听懂了她语气中的嘲讽，笑道，“自然不是只有这一点证据，但剩下的，也不知道你担不担得起。”
欧阳风打断了南山的话，冷冷说道，“不要故弄玄虚。”
南山继续说道，“发现这一破绽之后本官也很奇怪，好好的一个管家和夫人，何至于联合在一起抢夺家产？要说付大山有这样的需求不假，他毕竟有了一半府中的钥匙，但二夫人已经是当家主母，除非欧阳风少爷娶妻，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南山直直盯着言雨秋的眼睛，似乎想看进她内心深处。
言雨秋丝毫不在意南山的注视，淡然的说，“那就要看大人如何将这一罪名定在我身上了。”
南山轻轻拊了下掌心，却是看向了欧阳风，神情竟然有一丝悲悯，欧阳风觉得不祥的预感瞬间顺着背后爬了上来，整个人都慌张起来，他疾言厉色道，“不要装神弄鬼了，有话快说。”
言雨秋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想象到了什么，刚才冷静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惊慌，但又强硬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南山叹口气，保持着略微有些同情的表情看着言雨秋，看她在极端的紧张中挣扎，最后决定直接说出来放过紧张的现场，她轻声的，但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因为欧阳磊是大夫人的儿子，而现在的家主欧阳风，才是你的儿子。”
南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惊雷在众人之中炸开，一瞬间现场寂静犹如死地。
但南山不紧不慢的声音还在缓慢的在众人耳边响起，像是一个无情的审判者揭开埋藏多年的隐秘。
“欧阳风也并不是欧阳老爷的亲生子，是二夫人和管家付大山之间的孩子。”
欧阳风闻言直接站了起来，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激动，而是死死地盯着南山，那眼神是震惊和愤怒，甚至其中还含着一点点迷茫，言雨秋抖如筛糠，目光如火，欧阳燕视若无睹，仍然轻轻叩着面前的茶杯。
南山可以想见欧阳风现在的惊慌，在欧阳磊还活着的时候，他就认为欧阳磊出身不正，为妾室之子，没有资格继承家业，但现在南山说他不仅不是正室所出，还是二夫人与管家偷情生下的孩子，这自然让他无法接受。
欧阳风气势冰寒，很是迅速的冷静下来，“大人知道说这样的话，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吗。”
南山一点也不畏惧欧阳风的威胁，笑着说，“我既然说了，就不担心要承担后果。”
她直视言雨秋躲闪的双眼，继续陈述，“在本官联想到付大山与二夫人联手之后，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二夫人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杀了，到底是为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最后百思不得其解，本官想到在夜审众人的时候，封统领说的一句话。”
封修远抱剑站在一边，突然听到南山此言，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南山道，“封统领说，‘但阴差阳错，如今欧阳风还是成为了继承人，大夫人泉下有知，也应当瞑目了。’为母天性，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继承人，二夫人做这些事情，倒像是在给大夫人完成遗愿一样。”
言雨秋的脸色很快灰败下来，像是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紧绷生命的弦，但仍是固执的冷笑着说，“大人说的这些，都不过是猜测罢了。”
南山脸上是笃定的笑容，像是知道言雨秋会坚持着不认罪，她点头，似乎对言雨秋缜密的计划有一丝敬服，“二夫人做下这些事情确实是天衣无缝，连本官都差点被迷惑了，但关于证据，却必定是无比确凿的。”
她盯着言雨秋，此时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冷酷，“敢问二夫人，欧阳磊到底是如何死的？”
言雨秋抖着嘴唇，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妾身并不知道他与蒋钊——”
南山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二夫人，本官说本官有证据，你又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还是你心存侥幸，拿蒋钊来试探本官？根本没有蒋钊这个人，二夫人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言雨秋闻言，失却最后一点力气，脱力的躺倒在座椅上。
欧阳风看到言雨秋的样子，也大概明了，但这一切对他的冲击过大，需要时间去缓和，他坐在座椅上，面无表情的听南山陈述。
“是本官的疏忽，被撸到山上见到河鬼啃食欧阳磊的头颅，就一直在河鬼是否存在和河鬼是何人扮演中间打转，却忘了思考最重要的事情，不管是真的河鬼还是扮演河鬼的人，都没有必要把本官抓去！但为什么本官一个外人成为了这所谓第二场凶案的见证人？因为你们要迷惑本官，将作案时间拖延一天，也就没有办法调查处真凶！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欧阳磊在蒋钊死去那天就已经死了，那蒋钊客房中的遍地血迹尸首，是欧阳磊的！”
南山的话字字如刀响彻大厅，仿佛枉死的欧阳磊从地府传来的控诉，言雨秋已经像风中落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南山冷笑着起身，“要不是本县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仵作，将客房和祁山上发现的尸体一块一块拼了起来，发现与欧阳磊的头颅能够完全对上，分别就是一个人的尸体拆出了两个凶案现场，你们这样偷天换日的把戏，倒也是十分高明。”
南山威严的声音响彻大厅，“但法网恢恢，天道庄严，就是那一点怀疑，让本官坚决把尸首重新组合起来，看到了真相。”
南山走近言雨秋，直视她的眼睛，“欧阳磊当天晚上就被杀死了，还分尸伪造了现场，但第二天全府上下却都听说二少爷得了风寒，我们去看望的时候正是二夫人你在亲自照顾，已经死了的人哪里需要人照顾？可以想见，二夫人你也在伪造现场，你也是凶手的一员。”
南山继续陈述，现场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声音，“由于有大量的水浸泡了很久，现场的痕迹全部消失，你们用一个尸体伪造了两个案发现场，还迷惑了凶案发生的时间和人员，这也是在审问最后一次见到欧阳磊的时候众人的口供出现错漏的原因，管家和丫鬟都送药不符合常识，本官派人去问了你的贴身丫鬟如书，她说那天是她送的药，没有见到二少爷放下药就走了，但管家却说是自己送的药，因为那天在床上伪装欧阳磊的人是他，他需要一个理由从二少爷房中出来，因此才说自己送药，不会引起在门口烧长明灯的家丁怀疑，对吗？”
言雨秋在南山恍如山顶的威压之下，终于接近崩溃，慢慢向后躲去。
南山叹道，“你们的计谋也并非不巧妙，蒋钊这样的隐秘无法作伪，而他的性格孤僻常住独立的宅邸，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伪造现场并且制作河鬼的伪装，他又蒙住头脸不经常出现，因此你和管家轮流假扮一下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本官在审问你家的仆从的时候，还是有人发现了蒋钊的声音时常出现微妙的变化。”
南山退后一步，有些怜悯又有些憎恶的看着言雨秋，“想通你二人共同作案之后，动机就更加明显了，联合当年的如姬生下孩子也被赶出家门和众多妾室在欧阳老爷身边也未能生下孩子，大夫人善妒，更不可能让你怀上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可以想见，你抚养长大的欧阳磊并非你亲生子，而是与大夫人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换了。”
“再联想到管家付大山在府中常年的地位和他配合你作案，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欧阳风并不是欧阳老爷的孩子，而是你与管家偷情所生。”
南山不断退后，已经有早就来到欧阳府的衙役上前，要给她带上镣铐，言雨秋毫无反抗之力，静静任凭他人上镣铐。
南山目光深远，语气有些怅然，“二夫人，物证俱在，不由得你不招，但本官就想问你一个问题，欧阳磊作为你亲儿子，一直在你身边被抚养长大，对你也不可谓不孝顺懂事，你怎么忍心这么残忍的杀了他？”
言雨秋本来还十分平静，闻言却冷笑起来，那声音无比凄厉，撕碎了她一直以来伪装的温柔贤惠的面容，“我残忍？”她呵呵冷笑着说，“我不仅恨那个女人，我还恨透了她的孩子！我巴不得他从一生下来就死！”
言雨秋平静的面具被撕破，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狰狞起来，面容扭曲，无比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