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修远见了唐仝一趟,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脱了力,回来发现南山早就睡了,仓绫也被伺候着去了一边,封修远站在南山的床边仔仔细细看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心想道,“只麻烦你这最后一次了,到时候我们就离开京都,你的病也就会好了。”
南山模模糊糊的醒来,发现封修远正坐在桌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拿着一张纸看着什么,回头看到南山醒了,唤人进来伺候南山洗漱道,“你最近醒的倒是有些早,怎么回事?睡不着?”
南山扶着额头坐起来,缓过了刚起的时候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道,“哪有呢,是以前睡的太多了。”她软着身子让人把自己摆弄好,南山不是习惯有人伺候的人,但能省下这样的时间,也乐得轻松,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到我这儿来了?要出去?”她立刻想到被自己和众人拖的看不到头的案子,不由得升起几分愧疚。
封修远对她挥了挥手道,“倒也不是,不过有点东西想让你看一下,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兴许有些重要。”
南山还处在刚起的昏沉中的神经立刻清醒了,睿王留下的,自然是与虎符有关了,要知道所谓的案子都是其次,这个虎符才是真正牵动所有人心神的地方,封修远一直说毫无线索,难免不是有自己的考虑,现在他愿意把这东西拿出来,自然是想法变了。
南山拿过一看,却是一封信,信的内容没什么奇特的,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嘱咐,甚至连睿王身份的部分都很少,南山看了两遍,实在没看出什么名堂,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封修远也笑了,“就是让你来看看父亲留下这封信有什么用意,我也琢磨了很久,却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要说虎符的线索隐藏在这封信里,是怎么也不容易让人相信的吧。”
南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的道,“你打算去找虎符了?”封修远之前一直对这件事视如不见,现在却是改了。
封修远拉着南山坐下,看着人上了一桌早点才道,“自然还是要找的,不过这东西的安全不好保证,放在我手上也并不高枕无忧,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因此才一直拖着,近来想想,兴许也是一个保障,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找到再说。”
南山点了点头,又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委实没看到什么能昭示线索的部分,笑道,“睿王还真的是很关心你,连我都提了一提,说起来我与睿王相交不深,倒像是朋友一样,他让你好好照顾我,却是把我小看了。”
封修远摸了摸南山的头发,把手中的点心往南山那儿推了推道,“吃点东西,也并不急于这一时,父亲应当是相当喜欢你的,这点我能看出来。”
南山笑着接过手中的吃食尝了一点,比平时的味道好些,封修远应当是又在这上面下了些功夫,道,“说什么王府内务都归我管,这是嘲笑我呢,王府哪里有什么内务,要说在京都这些王公子弟里,也就只有睿王府最为清净寥落了,远看着像空宅一样。”
封修远淡淡看她,“你来京都也不过几天,连王孙公子住什么府邸都看的差不多,还知道别人 的内务,是我不如你了。”
南山惊讶的瞪大眼睛,而后差点笑倒在封修远身上道,“你在意这个吗?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我绕着城里走了这么多圈,看几个府邸又有什么,你还真是——”随后又笑起来,好像看到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一样。
封修远也难得看到南山高兴成这个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很开心?也是我在宫里待的久了没时间出来管你,把你骄纵成这个样子。”
南山挥挥手道,“不说这些,睿王爷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用意的?他说要把府内事务交给我,是说出了一些虎符的线索吗?”
封修远摇头道,“虽然他这话有些奇怪,但也并不一定就和虎符有关。”
南山点头道,“我也觉得若是真的有关系,也是在暗示而不是直接就说出来,譬如虎符在王府里之类的。”
封修远立刻摇头表示否认,“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都已经把王府上上下下找过一遍了,虎符必定不在王府里。”
南山嗯了一声,没什么大反应,轻轻揉了揉眉心道,“王爷——”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伸手解下腰上的玉佩道,“我倒是知道他做了一些很是奇怪的事情,这个玉佩,说是肖卡然送诶我的,肖卡然却对它很是紧张,而我分明已经把它放在王府里,它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
封修远接过那块玉佩,他自然知道南山以为这块玉佩中有毒却最后得到相反结果的过程,雪枪并没有隐瞒他,南山转了转手掌中的点心道,“我觉得这个东西是王爷给我的,而里面有液体,连雪枪都说无法判断里面是什么,也许是一个线索?”
封修远点头并不否认,轻轻拿起虎符道,“原来父亲直接把东西给了你,难怪我们遍寻不着。”
南山笑了笑道,“怎么,你已经发现怎么找这个线索了?”
封修远看着窗外的阳光,把玉佩放在窗下,不出意外看到光线透过玉佩镂空的装饰在桌上打出纵横交错的影子,封修远调整了一下手中玉佩的角度,看起来竟然像极了一个地图。
南山震惊的睁大眼睛,而封修远继续找方向,直到地图的全貌出现在桌面上,他拿出纸张誊写地图,神情倒是很平静,“父亲自小就教我从影子中看线索,只是我没想到这个载体竟然是这块玉佩。”
南山心想自己差点直接把它扔了,不还是让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人捡了出来,她笑着摇摇头,帮封修远研磨。
终于得到虎符的线索,南山也觉得很是诧异,这个实际上才是多方的争夺中心的物品终于重见了天日,是南山在这样昏沉的情况下能够得到的唯一慰藉了,而她更加奇怪的是,玉佩既然是指引虎符的暗示,又怎么会下毒?虽然她与睿王相处不深,但南山自觉与他的关系不能说不好,睿王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害她吧。
南山看着从玉佩中露出的指引图案,一个自己都没想过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或者睿王并不是在通过玉佩给她下毒,而是在拯救她?她突然想起肖卡然说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取下玉佩,和分明已经被南山丢了却仍旧找回来的玉佩,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道理。
南山看着封修远手中越来越成型的地图道,“这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封修远端详了一下,又补了两笔说,“在城外,连绵山中,地表特征还是很明显的,你对京都周围的建筑山脉都不熟,所以不知道。”
南山一边思考一边道,“但是我们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冒昧的就去找,估计也有不少人在监视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封修远道,“先找几个人简单去探探路,分批进去,慢慢来,现在大雪封山,进去也不方便。”
南山觉得一股诡异的违和感弥漫上来,皱眉道,“这可是你父亲给你留下的东西,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封修远淡笑道,“我怎么会不着急?但是我现在自身难保,又不能明目张胆行事,自然要小心许多,你不用想太多,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南山拧了拧眉,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她愿意相信封修远,但封修远给她的感觉却这么危险。
当夜,几只鸽子从王府飞出,封修远看着熟睡的南山,浑身披挂,身边跟着雪枪,雪枪看着封修远漠然的面孔道,“真的不让她知道吗?”
封修远摇头道,“直接送她走,要是醒了也不要管,往北走,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跟上你们。”
雪枪叹口气,上前帮着封修远把人打横抱起来放进马车,封修远轻轻拧了下南山冰凉的鼻子道,“这事完了不知道你要气上多久,我怕是要用下辈子来哄你开心了。”
皇宫,皇帝换了一身玄色常服,暗银丝线绣着的五爪金龙在流光下若隐若现,今日,拜鹤内卫倾巢而出不留一人,只为了藏在郊外虎跳峡中的一块虎符,能够调动望京十几万兵马,能够让皇帝真正掌握兵权不受控制。
蓉园,唐嘉朩喝完最后一杯佳酿起身,周围的女子都识趣的退下,只剩下一群穿着黑衣、身形伶俐的人默默跪着等候,他站起身,宽大的衣袍下是精壮的身体,而坐在最边上的,是他穿着一身奢侈纱衣,从前最讨厌如此妍丽打扮的姐姐。
唐嘉朩上前,轻轻勾了一把唐嘉卿的下巴,没有得到反应,他厉声道,“看着我。”唐嘉卿听话的抬头看到唐嘉朩眼中全是权御的火光。“今天晚上过后,这大周的天下,隐隐也有我一半了,我知道你不一定赞成,但那又如何?他们终究会向你一样,对我俯首称臣。”
相府,唐仝把手中茶碗盖下,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无法分辨,他挥一挥手,虽然黑暗之中无法视物,却也感觉到一股躁动消失,仿佛在黑暗中曾有什么庞然大物离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