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楠闭上眼睛。觉得死神的镰刀几乎已经呼呼飞到自己的脖子上。
“等等!”南山的声音突然在门边响起,封修远手上的长剑也被一只手握住,瞬间鲜血淋漓。
封修远手上脱力,回头看去,南山一身泥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滚出来,脸上带着一点擦出的伤口。
南山缓缓走进来,整个人向下道去,封修远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南山身边将她抱住,避免了和地面的亲密接触,南山喘了两口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这才看了封修远一眼说,“你做什么呢?”
封修远不是敏感的人,但这话语总的责备神情就连他都能听得出来,他只是紧紧搂着南山不出声,雪枪上来给南山把了一把脉说道,“他以为你出事了,差点疯了,你昨天干嘛去了?怎么回事?再不回来这满屋子人都要去地狱找你了。”
南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道,“仓绫受伤了,去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吧。”
封修远急速鼓动的心脏这才意识到刚刚在柳宁楠命悬一刻之时,是仓绫冲上来握住了他的剑留下了柳宁楠一命,他不知道南山会怎么看待这一幕,但怀中失而复得的心情无比浓烈,盖住了那点让南山看见他恍如修罗一样的不安,他让自己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后来的事情后来在说。
南山站起身,从封修远怀里下来还是有些费力,而柳荫班的人看着能救他们的命的人回来了,纷纷骚动不已,南山绕着这群人走了一圈,看到已经被冷汗浸透晕过去在地上抽搐的袁庆中和地上的半截胳膊,还有已经缺失了一截手指头的柳宁楠,不由得内心像吞了铁块一样沉,但她还是没有说话,而是绕到此时也跪着的熙和旁边说,“给你的同事们把治好,然后来找我,我们好好聊聊。”
雪枪上前把这些人解开,同时赶着南山和封修远道后面去,他也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不对,道,“你也不快去洗洗,看看你那一身像泥猴子一样,不知道的以为你被骗去挖煤了。”
南山看了封修远一眼道,“我们进去?”
封修远点点头,嗅到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恍若未觉。
封修远站在房门口,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这才觉得有一星半点的真实感,南山是真的回来了,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不是在哪个无人知道的荒野变成一堆枯骨,他此时才觉得有些脱力,支撑了一早上的情绪有些崩溃,正在一点一点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
南山打开门,看到封修远蹲在门口也不觉得意外,她的头发还是湿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看了封修远一眼说,“时间比较紧,你进来吧,我们聊聊。”
封修远想给南山擦擦头发,看着南山自己拿着毛巾熟练的擦拭也知道是没机会了,坐在桌子边,手指轻轻黏着,总觉得不知道是不是有血迹溅到指尖,有种摆脱不去的黏腻气息和腥味,与着整个屋子的水气弥漫有明显的区别,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南山大致把头发擦了擦,坐在他对面,注意到他不停挼搓手指的动作,拿出一块方巾一点一点的给他擦手道,“熙和才是这件连环案子的主谋,她之所以要把这些女主都杀掉是因为她必须做女主来接近寿宴上的睿王,你的担心是对的,睿王有极大的危险,至于她是谁的人有什么具体的目的,你可以等到待会她来了来问。”
封修远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回答,他抬起头,有一点点危险的看着南山说,“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他感觉自己十指间的黏腻在南山细心的擦拭下已经消失了不少但是内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沉重起来。
南山又给他擦另一只手道,“你想知道的那些问题在我们解决了最关键的一个之后我都会告诉你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父亲的安全不是吗,他真的不安全,你也看到了,熙和从两年之前就在为混进这个戏班子做准备,可想而知睿王的处境。”
南山的行为言论实际上都挑不出什么错处,但总是让封修远觉得莫名的不舒服,像是很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的落空感,他道,“你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想跟我说吗。”他看着南山的表情露出一点茫然,突然冷笑起来说,“你说那个熙和是幕后主谋,你还让她去治病再过来找你,不是给她太多自由了吗,要是她跑了怎么办?”
南山叹口气道,“你今天早上动了这么大的肝火,她就算有再大的胆子,哪里敢跑,何况有雪枪和仓绫在。”
这句话才是真正捅了马蜂窝,封修远神情像暴雪天一样迅速阴沉下来道,“你相信那个东瑾来的怪物?”
南山抬头看他,眼中有一点点惊讶,但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温和样子道,“你是不是有点太激动了,你担心我,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等到完了之后在讨论之间的个人问题不好吗。”
封修远觉得刚刚压制下去的暴戾又要浮现出来,南山的表情和神态都说明她不在意,她不在意封修远的急躁不在意封修远的杀气甚至连封修远即将在一个破庙里把接近十个人一起杀了都没关系,南山到底是太爱他还是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封修远不觉得南山有爱他爱到不顾一切能够容忍他所有不为人知的缺点的地步。
也就是说,南山不在意,这个认知让封修远的手微微颤抖,有一种再次拿起长剑的冲动。
南山这才意识到封修远的神态很是不对,她立刻握住封修远的手说,“你怎么了?”
封修远从南山的手中轻轻挣出来,笑的倾倒众生,“我怎么了,你在意吗?”
南山皱眉。不明白封修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我当然在意你。”
封修远觉得有种长笑的冲动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而南山显然也被他的状态吓到,“你——”
封修远摇摇头道,“不,你不在意,我今天早上找不到你急得都要疯了,你要是在意我,你昨天晚上离开去查案子的时候就会叫起来我一起去或者给我留个信息,今天早上看到我也不会就只记着仓绫的伤,你明明最讨厌我草菅人命不把平民当回事却装作看不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想着睿王的安全,呵呵,睿王的安全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
南山毫无意识到封修远会有一场这么巨大的爆发,她被扑面而来的一通指责砸的懵了过去,她上前想按住封修远的手,却被封修远手一伸抱进怀里,几乎能听到南山的骨头被他用的力气压的咯吱咯吱响。
南山硬是忍下这股压制她神经的剧痛才道,“我以为你不想听到我指责你,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做这些事情,昨天晚上我没有想到先跟你说一声是我不对,以后不会有下次了。”
封修远感受到南山的体温在自己怀里,这才略微平静下来,但人仍是在微微颤抖,“再有下次我把你的腿打断关起来。”
南山感觉自己眼眶也红了。她不知道仅仅是一晚上的消失给封修远带来了这么大的恐惧,她强撑着点头道,“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一会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都告诉你,现在我们来等一下熙和好吗。”
封修远放开南山,很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坐在一旁,南山讲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发现熙和的不对的和熙和是当时看守这青竹的人,封修远的神情又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青竹知道你在哪儿?”
南山道,“熙和肯定给他下了药告诉他说出我的下落就死,可惜我逃出来了,熙和不会多少武功,倒是擅长医术,她做女主角接近睿王之后能够进行的操作很多,我觉得你需要注意一下。”
封修远叹口气,也是没想到在行路途中随便遇到的一个戏班子不仅和自己目的地相似,甚至连目的都相似,他快速的将京都里与睿王有仇怨的几家人捋了一遍,没有对熙和这个人的印象,但如此大手笔的安插和缜密的计划,应当也不是一般的家族使用的起的。
封修远似乎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淡淡道,“到底是谁家的,问一问就知道了。”
南山也很无奈,“你不会向早上那种问法吧,我们还是温柔一点好么,你在京都是不是在大理寺做官的,怎么这么熟练。”
封修远轻轻笑出声来,“大理寺哪里会要我这种废物,只不过是,久病自成良医。熟能生巧罢了。”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熙和换过一身衣服,此时一步一步的向着屋内走进,南山看出她的紧张,安抚道,“没事的,你坐下,我们聊点关于你的老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