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玉痕整理了下情绪，偏过头，看着许晚歌和伯安，反问出声。
“奇怪？”
被玉痕这一问，许晚歌和伯安都回过神来，看着他。
“我可是冀州城最大的山头，这些人连新建的山头都能找得到，那我呢？”
要说冀州最大的山贼，那必然是玉痕这个连官兵都奈何不了的山贼头子。
那些人想要搅乱冀州，连这种小山贼都能找得到，没有理由不找玉痕才是，但直到现在，玉痕都还没有被这些人找上门来。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许晚歌此时气也消了不少，冷静下来，出声道。
“把周围的山寨都扫了。”
玉痕的神色很认真，没有一点之前玩笑的神色。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将那些人的选择都抹除，那他们就只有玉痕一个人可以选择了。
“你的意思，是让别人只能找你么？”
伯安似乎猜出了玉痕的意图，这种事，玉痕果然不会如此袖手旁观。
“还是伯安得我心……”
玉痕说着，脸上神色却微微变了变，让伯安和许晚歌都好奇的朝着玉痕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那里，两个士卒正抬着一张丈八长的物件，上面有着数十根弦，看起来像琴，却又不是。
只是这样一件乐器，却让玉痕这样的人也变了神色。
伯安更是直接楞在了那里，不经意间露出哀伤的神色。
“这是？”
许晚歌并不知道这种形似琴的乐器是什么，就算再汇聚天下珍宝的京城，她也没见这种东西出现。
与往常不同的是，伯安这一次却并没有告诉她这种乐器是什么。
他就这样看着那个乐器从他面前而过，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像。
他脸上的表情，是不甘，是悲伤，是痛苦和无奈。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脸上，会是如此复杂的神色。
“快滚！”
不只是伯安失常，就连玉痕，也是用吼的赶着那两个人扛着那乐器离开。
要知道，就算是许晚歌给他那一巴掌，也没见他如此震怒。
这乐器，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这两个人如此失常？
许晚歌虽然没有去追问，但也暗暗记下了这乐器的模样，日后回去，或许她舅舅能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慢着。”
伯安却突然开口，用那突然嘶哑的声音叫住了被玉痕赶着离开的二人。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带着隐隐的哭腔。
“伯安……”
玉痕伸出手来，却呆在了半空中，欲言又止。
“我没事。”
伯安只是摇了摇头，慢慢朝着那乐器走了过去。
许晚歌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静静的看着伯安和玉痕。
这是属于他们的心事，她不会打扰，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听着吧，这是唯一会弹奏这乐器的人。”
玉痕伸手轻轻拍了拍许晚歌的肩膀，眼神却一直看着伯安。
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他能够理解伯安的痛苦。
许晚歌转过身来时，伯安已经走到了那乐器前。
那些士卒都是跟在玉痕身边久了的人，自然也认得伯安，不敢冒犯，轻轻将乐器放了下来。
伯安也没多说什么，就这样席地而坐，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这物件。
他没有着急弹奏，闭着眼，像是在回忆，像是在感怀。
这一刻，是独属于他的孤独，无人敢去打扰。
沉默停滞许久，伯安才终于将手移动到了那些弦上，修长的手轻轻撩动乐器的弦，响起的声音悲伤凄凉。
整个山寨都停了下来，静静的听着这乐器奏出的曲子。
这声音，像是一首悲歌，轻易，便触动了所有人心弦。
这是一首许晚歌没听过的曲子，却并不妨碍这曲调中的伤感想清泉流进她的心底。
一曲奏罢，整个山寨都还是沉浸在那悲伤中，没有回过神来。
京城的乐师很多，技艺超绝者也不少，许晚歌却从未在京城听到过如此感人的演奏。
其实伯安的技法并不算高超，甚至有些生硬，但却没有影响他将心中的悲戚传达出来。
“伯安。”
玉痕慢慢走了上去，轻抚着伯安的背，试图安慰伯安。
只是他的伶牙俐齿，现在却像是被缝上了一样，吐不出半个字。
这两个人哪个不是意气风发，哪个不是年少英才。但此刻，在他们脸上，却已经看不出那种傲气。
他们没有说话，周围的人也不敢出声，许晚歌远远的看着他们，不上前去打扰他们。
这两个人身上，必然有着常人难以接受的过往，这种悲伤，是装不出来的。
“要不要给你府上送去？”
沉默了许久，玉痕才缓缓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站了起来，撑着微红的双眼，出声道。
这种乐器，现在已经见不到了，能在这里见到，这个李文演的来历，不小。
“不必了。”
伯安只是摇了摇头，转过身不再看那乐器。
这种东西，留在身边只会让他睹物思人，今天的样子，一次就够了。
“走吧。”
许晚歌冷静的走过去，出声催促伯安启程。
她并非不通人情的人，而是她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伯安可能，就坚持不住了。
虽然伯安和玉痕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张乐器，无疑动摇了伯安的内心。
“嗯，走吧。”
伯安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多留在这无用，只会让他的心乱下去。
“要不要我让人给你们几匹快马？”
玉痕也不拦着许晚歌和伯安离开，朝着身边的人招了招手。
那些人也马上心领神会，牵着马缓缓而来。
“不用了。”
伯安却摇了摇头，拉着许晚歌的手就走。
“那东西……”
走到山寨门口，伯安却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
他迟疑了，拉着许晚歌的手站在那里。
许晚歌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她能够感觉到伯安痛苦的抉择。
“还是烧了吧。”
伯安留下这句话后，只留给玉痕一个决绝的背影，便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玉痕看着伯安的背影，也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