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死也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和宁子凝一起睡在地上。
毕竟对于上一世的宁子凝，他心里还是十分忌惮的。莫说是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一起，就是坦诚布公的交谈也没有过几次。
可昨晚本来就被包成粽子的他，强拖硬拽才把宁子凝拽回他的房间，他也太高估自己现在的身体。只不过几步的距离，内伤外伤放一起再加上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思考不及的事，说到底，心智再成熟，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九岁大，连少年都称不上的孩子，身体还是弱的。
于是，拖着宁子凝的宁衍就这么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这样的后果就是直接导致第二天早，宁子凝和他在地上一起大眼瞪小眼。
回想上一世的宁澈。又看了看睁着眼睛的宁子凝。
记忆里的黑芝麻汤圆，一个瞎子，突然变成个眼睛很好看的爱笑少年。
这很惊悚的好吧。
好在这个姿势也没坚持多久，宁子凝就跟没事人一样站起身，连带拍拍衣襟，一脸疑惑。
“我怎么和你，躺在地上？”
“昨天你睡着了，我抬不动。”宁衍也拖着粽子身体爬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闷。
听到这宁子凝的脑海才回忆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交错冗杂记不真切，有梦里的，也有现实的。可不管哪个都无比真实。
宁子凝并不蠢，相反他很聪明。
他觉得，自己现在绝对有问题。
比如那个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梦。
比如昨天自己突然就看不见东西了，记得好像还凶了二师兄。
想到二师兄，按理来说二师兄虽说有点粗心大意，可应该不会粗心到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的吧！
“你说你抬我的，那二师兄呢？”
见到宁子凝突然问起琴不期，宁衍突然来了兴趣有些好奇，如实的回答他。
“你睡着之后去清雅峰了。”
宁子凝愣了一下，疑惑道“去清雅峰干嘛了？”
“觉得你受欺负了，去帮你找场子。毕竟你昨天哭的可惨了。”
当着新入门的小师弟哭的梨花带雨的。在宁衍看来可并不怎么光彩。
没错，就是梨花带雨，虽然很不习惯，可不得不说少年时期的宁子凝，没了那一身萦绕不去的死气。那长相足够精致，气质也足够养眼。
纵使见过许许多多莺莺燕燕的魔尊大人。也不得不赞叹。
宁衍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轻弯，一双眉眼染着异样的光彩。看着宁子凝再一次愣住的脸，起了兴趣。
“而且，我看见了两次。”
宁衍顿了顿，末了不忘补上一句。
“宁师兄哭的，真难看。”
宁子凝闻闻言整个人都窘迫起来，那张精致的脸不自觉就红了一大半。
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自己本来想着收做小弟的人可是挨了安家六个人毒打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人。人家还比自己小呢。
于是，宁子凝很不争气的夺门而出。
却不想，宁子凝落荒而逃的样子换来了身后属于孩子的清脆笑声。
上一世，这个人曾让他这样落荒而逃，这一世，他把场子找回来了。
果然，变回了孩子，连着想笑都容易多了。上次发自内心的笑是多久了，好像是无尽狱，遇见行水吧。
……
宁衍这一早上都在忙着把自己挪回屋子里，再见到宁子凝的时候。他已经把清雅峰金绣青鸾的衣服换下，换回了无妄峰的内门弟子服。
沧澜宗的弟子服很有意思，看颜色就能认出是哪一峰，学什么的，如果有金绣那就是内门弟子。比如清雅峰的白衣金绣青鸾服就是内门琴修弟子服。
无妄峰的弟子服，绣的是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老虎，衣服的颜色也是黑衣。但是无奈无妄峰的师尊到弟子穿的一个比一个白，久了，只要是沧澜宗衣服规格不定的，都当无妄峰处理。
就连雨月无双叛逃出了无妄峰都是常年的青衣白裳，宁子凝在上一世反而不像无妄峰出来的弟子，总爱穿一身黑衣像极了邪魔外道。
可看着此刻换上了无妄峰弟子服的宁子凝，宁衍上下打量。明明金绣的四翼虎狰狞獠牙，明明黑衣灼眼，可那长发高束，浅笑的眉眼，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丝一毫上一世的影子。
“这个啊，是无妄峰弟子服。平日可以不穿的。因为也没人管。”
宁子凝不知从哪拿到的衣服递给了他。又给了他一块金属腰牌。正面刻着宁衍二字，背面则是一只四翼虎。
上一世，他跟着他原本那个缺德师尊没少劫杀正派子弟，其中自有不少沧澜宗弟子，自然知道这是沧澜弟子身份牌。
“我听师尊说，你还是选择了叫宁衍。哥以后叫你阿衍怎么样。”宁子凝自顾自的坐下。看着身份突然从小弟变成自己师弟的宁衍，显然也已经调整好了自己早上的丢脸的心态。
不怎么样。
宁衍暗暗吐槽。他能看出来，宁子凝有些事情想跟他说。不过却有些犹豫，干脆他也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安家据说要派人过来要你。”
手不可察觉的攥紧。也许宁衍自己都没注意，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上一世，安家发现他是阴珏体，就一直打算让他修行利于采补的功法。等他修为，体质大成的时候用来做炉鼎。
阴珏体。
上好的至阴体质，上万个的冰灵根也变异不出来一个的炉鼎体质。
正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最喜欢的目标，不是吗。
想到这，宁衍不由心中一沉。
难道白给和宁子凝他们也知道了？
他记得宁子凝是什么赤炎类的体质吧……
他多合适啊。所以，这一世，他顺手救下他。
还是逃不了吗？
炉鼎，炉鼎，呵，一个大男人，被人当做炉鼎。多么可笑。
可容不得他多想什么，宁子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面前。宁衍宛如惊弓之鸟。
“别碰我。”
他现在太弱了，弱到没有自保能力。他是生来得当做炉鼎的，所以对于有一些事情比寻常人敏感的多，可他没得选。
突然被吼一声的宁子凝有些愕然。他突然理解了昨天他吼二师兄，二师兄是什么感受了。
旋即轻笑一声，学着二师兄昨天的样子想揉揉他的头，可看了眼粽子一样的人，终究还是无从下手，只得轻轻拍了拍宁衍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别紧张。你跟的是哥的姓，叫的是哥给你取的名，宁衍！就算是奴隶也得是我的奴隶。更何况你现在是沧澜无妄峰临江仙的弟子。没人可以让你为奴。”
宁衍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看宁子凝了。
但是他看宁子凝的表情不像是知道的样子。难道安家还没有死心，所以并没有交代全底？
可他上一世没有遇到过，有些迷茫无措。
“咔嚓”
轻微的声响将他从回忆中拽出，脖子上上一世他在遇见他那个缺德师尊的时候才被取下的炼奴环，就这么碎成了两半出现在了宁子凝手上。
“从今天起，你呢是我在宁家带来的人。我们从来没见过魔奴，只有原宁家子弟，今沧澜无妄峰弟子宁衍。以后谁欺负你了，哥帮你打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他见过上一世宁澈的宁衍，越发想不通。若是一样的上一世这个人没有救过自己，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提前一天跑出来了吗？
“本来没想救你的……”宁子凝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若不是因为那个稀里糊涂就睡在沧澜宗后山的竹林里，进入了那个古怪梦境，恐怕早就回无妄山了，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清醒救下宁衍。
见到宁衍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愧疚。连忙继续说道。
“不过后来还是救了不是，师尊说过，换个名字就能重头来过忘掉过去。抛开师兄弟不谈，你叫宁衍，我呢，叫宁澈，我就是你哥，别的不敢说。在这无妄峰哥罩着你。”
“为……为什么？”亲人，这个称呼看似太过久远，但上一世不过才短短五十年，而这一世，短短几天。他有些想不明白。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把你当亲人”宁衍疑惑的看着宁子凝，明明以后比他都可怕的疯子，可他此时还是要忍不住靠近。
“……这个嘛，”宁子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麻烦是他救回来的，正打量了下宁衍时，突然想到了大师兄曾经去对二师兄说过的话，觉得可行，立马就有样学样
“你就当我见色起意！”
“总之不要管那些细节。以后受欺负了就跟哥说，哥帮你欺负回去。记住了吗？”
宁衍突然就有些想笑，且不说他现在是个粽子，脸被遮的就剩下眼睛漏在外面，就宁子凝救他的时候他脸上也挨了好多拳，谈不上多好看。
见色起意，亏他想的出来。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
“记住了，哥。”
这一次愣住的是两个人。
宁子凝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叫他哥，有些手足无措。想着怎么能拿出当哥的气势，可偏偏他天生就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
宁衍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说的那几句话联想昨天的经历，再加上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像行水，可靠让人忍不住靠近。就莫名奇妙的想这么叫一声。
他有些感慨上一世的宁子凝。
若非见过他本来面目，他此时也要相信这是个毫无危害的富家公子了……
气氛再一次凝固。宁子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行，好好养伤。我……我先去……去肆云天把师尊领回来。”
宁子凝走的时候有些同手同脚。因为他没想到有人会叫他哥。
他小时候命如野草，长大后，也不过如此。至于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以后。
可就这样的他，有人，愿意选择依靠他。叫他哥，肯定他。哪怕这一切只是他自己自以为是，他也有意愿倾尽全力保护那个肯依靠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