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落下,一幕又起。
江中一艘画舫上,严刚见身旁的司徒杰神情有些呆滞,还以为他对这绿漪姑娘不感兴趣。平日里,司徒大公子对他们那群人总是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他早就不痛快了。
“司徒大公子可知,那花魁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司徒杰看着严刚一脸邪笑,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旁人用花魁去称呼他的知音。
严刚却并不在意,继续道:“她今夜必是本公子的人。当然,司徒大公子若不嫌弃,等小弟尝过鲜,再送你也不迟。”
司徒杰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的严刚说出这句话,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不可言状的屈辱。
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沦为勋贵纨绔们的玩物。不能!绝不能!
果然,重头戏开始了。
红袖招这么大的手笔,可不是当真只为选出一个花魁来的。之所以弄得这么轰动,归结到底,还是因为红袖招的老规矩。
花魁的初夜,价高者得。
这个消息一出,看客们可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原本定的起拍价是一百两,谁知第一个开口的人直接给喊到五百两了。
吴妈妈摇着蒲扇,喜上眉梢。她本来就比一般妇人丰腴,这一笑起来,眉眼都快堆一块儿了。故意又给这群色中饿鬼们加把火。
“各位爷想必也都知道,咱们绿漪姑娘啊,自打进了红袖招,从来只卖艺不卖身。此番也是不得已。各位爷都是惯会疼人的,妈妈我很是放心。”
这话果然大大地刺激了男人的保护欲。这么一朵柔柔弱弱惹人怜的娇花儿,谁不想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呢?
底下立马有人加价“一千两”“一千五百两”“一千八百两”……
价格还在往上走,忽然听得一道声音:“本公子出一万两,够不够?”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皇城里的人,有钱人不少,愿意一掷千金的也不少。但是为了个青楼女子,豪掷万金的,那可真不多见。
这一万两都足够给十几个青楼女赎身了。
如果眼神的愤怒能化为实质的话,司徒杰早已将身边的纨绔子凌迟了。
他闭眼下定决心,在严刚喊出一万两后,紧接着道:“十万两!我要给绿漪姑娘赎身!”
他声音并不洪亮,只是这句话的分量却让众人完全哑了声,都朝他的方向投去目光,见是一个身穿锦缎的清秀公子哥儿。看样子不像那寻花问柳的主儿,不知怎也这般痴狂了。
这番动静惊动了舫间的姑娘们,绿漪也特地现身,朝司徒杰福了福身。
“奴家何德何能,能入公子的眼。只是赎身一事”,她声音清丽,语调温柔,说着小心地朝吴妈妈望去,这未尽之言众人即刻了然。
既是花魁,自然是花楼的活招牌。你要赎人,可不就是要把别人家院子里的摇钱树搬到自己屋里吗?这不合规矩。
只是这十万两真金白银,谁能不动心?
吴妈妈似是有些为难。绞着帕子走来走去,脸上是一时喜一时忧。只见她剁了跺脚,似是拿定主意,正要开口时,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司徒杰!你什么意思!”严刚开口之时,已是用力地推了司徒杰一把。
司徒杰和严刚一比,身子骨就显得单薄许多,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严刚就一脸讽刺地继续道:“怎么,司徒公子是要怜香惜玉,将绿漪姑娘娶回司徒府做大奶奶不成?”
他们这些显贵人家,可从没有青楼出身的当家主母。
这话既贬了绿漪身份卑微上不得台面,又嘲笑司徒杰丢了世家子弟的颜面。
司徒杰并不欲与他纠缠,抬步就想离开这艘画舫。
谁知道那人什么浑话都开始往外冒:“呵!一个臭婊子,倒值得你当个宝!谁知道是不是千人压万人骑的货色呢?”
“司徒兄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心胸宽阔的很呢!”
司徒杰确实是被绿漪的姿色所惊艳,只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趁着他有了兴致,与美人云雨一番也算得上一桩美事。
更何况,竞演结束后,绿漪还勾魂似的看着他笑了笑,这不是明晃晃地勾搭他么?他自然是更加心痒难耐了,不然也不会一开口就是一万两。现在跑出个司徒杰要给绿漪赎身?他只觉得司徒杰在故意针对自己,醉意上头,干脆不管不顾了。
饶是司徒杰修养再好,也被他这粗鄙不堪的言语激的血气上涌。不欲多说,直接转身就和严刚扭打起来了。
舫上还有两个小美人儿,早已是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了。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不过明显是严刚占了上风。周围的画舫也在向他们靠拢,欲将两人拉开,谁成想,还没赶过去,只听得“噗通”一声,两人扭作一团一齐落了水。
此处虽然水流平缓,但也足有五六丈深。不会凫水的人掉下去几乎无法生还。
严府和司徒府的小厮们听说自己公子落水,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要是公子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就是十条命也赔不起啊。会水的赶紧下水捞人,不会水的赶紧喊人下水。江上顿时乱成一片。
捞了片刻后,才听见有小厮高喊:“找到了!找到了!公子在这儿!”
上了岸才发现,只找到严府公子,他呛了几口水,性命却是保下来了。
司徒杰的随身小厮是又惊又惧,吓得没了主意,还是人群中有人喊一声“赶紧去报官!”,其中一人才踉踉跄跄的跑去京兆尹衙门,另一人赶紧回府禀告老爷。
一只信鸽飞进燕王府阁楼,云诺取下信笺,上书四字“事已办妥”。
“给吏部和户部的大礼已经备好了。接下来就是给燕王备一份厚礼了。”
云诺见身旁的暗影表情似是有点犹疑,向他递了个眼神儿道:“说!”
“主人,咱们的人今夜在红袖招附近的一间茶楼里看到燕王的踪迹。他只在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花魁未决出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