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了,在神色各异的目光中,晏泞哀叹一声,转身而去。官是越当越大了,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危险系数也越来越高了。若是以前,东宫对他的恨,是人头落地,那么如今,就是千刀万剐。
得了,算计来算计去,东宫是敌人,世家是敌人,连一直想依仗的申公亭也成了敌人。真是百步之内,必有冷箭哪!
“晏泞。”
背后有人叫唤,晏泞停下了脚步,转身一看,是申公亭。
群臣们瞬间与晏泞拉开了个距离,把五步之内的空间让了出来,可见申公亭在他们心中的震撼力。
晏泞忍住心中的仇恨,恭敬地行礼,“申相。”
“明晚,府上有个宴会,你也一起来。”说完这句话,申公亭径直离开了。
晏泞连回答个是字的机会都没有,就是如此霸道。待申氏一派的人都走了,他整理好情绪,才要走。可是背后又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晏状元官运亨通,让人好生羡慕。”太子微笑着,目光却如三九天一样寒冷。
“见过太子殿。”说起来,在这细分起来的三方势力中,最没有私仇,最不令他感到反感的人,就是太子了。但事实就是这么滑稽,偏偏在有意或无意间,走上了与东宫的对立面。“太子殿下谬赞,都是陛下错爱。”
“父皇到底是年纪大了,连看东西都看不清楚了。”这样满是嘲讽的,大逆不道的话,太子说起来竟然一点也忌讳,“晏状元,好自为之吧!”
说完,太子一拂紫袖,疾步而去。
晏泞喘了一口气,内心满是无奈。一句话犹如鬼魅一样,在耳边响起,让他吓了一跳。
卫渊这家伙并没有立即跟上他老爷子和太子,阴测测地靠近晏泞,胁迫地道:“晏泞,别看你现在风光无限,日后申公亭一倒,那时你就是过街老鼠。太子始终是陛下的儿子,日后总要登基的,申公亭再有权势也只是臣子,他嚣张不了太久,你也一样。”
言讫,卫渊亦学着太子一样,拂袖而去。
晏泞再是看不惯卫渊高高在上的样子,忍不住向卫渊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本来投靠申公亭就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纯粹为了政因,倒没有考虑那么长远的事。不过现在,这一番话,还是在晏泞心中起了波澜,不,应该说冥想了一整夜,一直就在脑海中回荡。
如果夏长修出现早一些,在他见蒋油,得知世家落井下石之前出现,他定会在写献媚文章这一件事上再三斟酌一下,可能还会考虑与世家“冰释前嫌”,哪怕是表面上的,也会缓和一下,然后借其势扳倒申公亭。
不过,这个波澜,也仅仅是维持了一下子罢了。
要知道,苏氏谋反案,世家即使不是主谋,也是主审,不可能为了苏氏而翻案,因为那样,就等于向全天下承认他们的过错,这样的一个大错,不仅对不起赫赫战功的苏氏,更对不起死难的十万儿郎,对于世家的声望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般的打击。还有就是,既然苏氏不是卖国的凶手,那么谁才是葬送大军的凶手?总要有个理由说服天下人。
扫去这些杂乱的想法,晏泞端起冷静的表情,打算见步行步。
在抬步之前,他陡然回头。
还有没有人突然冒出来说话?没有了吧。
后面空溜溜的,他才放心地向前走。
······
青台馆,这是迎接外使的又一座国宾级别驿馆。
在礼部杜长晦的安排下,豫王、庾崤等人搬进了这儿。
送走杜长晦,关上门之后,庾崤不解地问:“殿下,今日在朝上,为何给晏泞那个小子请功,那是他国之事。”
看他这副模样,显然还是对在众目睽睽下,惨败于柳辅而耿耿于怀。
也是,那件事,还是挺丢脸的。
所以,连同晏泞,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管怎么说,晏泞救了本王,是真真切切的事,本王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份恩情,总是要还的。”豫王抿了一口酒,松动了一下受伤的那只胳膊,目光犀利起来,“再说,这些日来,本王观察越京朝局,也了解了七八分。这个晏泞,似乎是挑动东宫和申公亭之间斗争的一颗好棋。那就让他们斗得更激烈些吧,一个强大的晟朝,对于我们北庾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庾崤好似有些明白地点着头,又劝道:“殿下,西卫一次不成,两次不成,难保没有下一次,我们留在越京也不安全啊,得早些离开为妙。”
豫王抬手拒绝,“无妨,你放心吧,西卫绝对没有第三次了。”
西卫不敢了?还是放弃了?庾崤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