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十年之人归矣
子夜听风2020-07-07 10:302,457

  意识浑浑噩噩,像是层层旧梦被剥落一般,重重影影。当有意识时,才惊觉自己独自站在一片荒草深深的废墟里。

  “这是……这是……”很熟悉的地方,可想不起来。

  正当江浮寒不解自己身在何处之际,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冀儿!”

  呼喊声遥远又熟悉,他急急转身,见残墙后缓缓走来两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可他却万分肯定,一个是母亲,另一个是赵妈子。

  “娘!赵妈妈!”江浮寒红了眼想奔去,可怎么都迈不出脚步。

  “冀儿你快走!”

  江浮寒焦急万分,拼命拔动双腿。“娘!娘!”

  “少爷,快走吧!他们要来了!”

  为什么要他走?谁要来了?

  江浮寒环视四周,突然所有的片瓦残墙被强大的骤风旋聚,组建成一座巨大的无名石碑从天而落,直压在身上,重负不堪压得他双膝跪地不起,连喘上一口气都艰难万分。

  此时从四方八方不断有话语之声传来,男男女女,最初嘈杂混乱,到了最后却清晰汇成一句话——

  “你是江氏余孽,余孽,余孽……该死,该死……”

  江浮寒一刹间心惊如死灰,隐隐猜到这些饱含恶意的声音来源于何处何人。

  沉重高耸的石碑一点点施重,他已再直不起腰身,再看向那处,母亲与赵妈子的身影渐渐离去。

  “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就算被讨付性命,都不要徒留他一人……

  身上的负重俨然不顾他的血肉之躯,五脏六腑开始碎裂,阵阵发疼,一口血吐下,剧烈的疼痛让意识清明起来,江浮寒已然发觉不妥。

  修行后入道数载,即使实战经历少之又少,眼前此情此景也蹊跷太多!

  “幻觉?不对……不,是的,是幻觉……”

  可是这成山之重却如此真实,足以以假乱真,让他不断徘徊在现实与是幻境当中。

  四周早已没有什么废墟残破,幽暗如地狱,从远处蔓延过来的是粘稠殷红的液体,泛起的微波交错,锈腥味充斥鼻腔,怨念成魔势,流至眼前的殷红化为无数血手束缚,其中一双血手紧紧掐住江浮寒脖颈,强烈的窒息感立刻让他额边青筋暴突。

  “唔——”

  他必须静心,必须静心!

  江浮寒默念心决欲要静心突破幻境,奈何身上的重压与窒息感一刻都没有减轻过,內腑与气脉受挫,下巴已被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

  他终究道行不够,难以匹敌……

  此时,一片红色星光不知从何处飞舞而来,一光刺目,一把巨大的利剑凌空纵横,汇集天地之正气,象乾坤之法道,电光火石,一击击碎耸入云天的石碑,浩荡剑气四射,斩平一切杀怨!

  碎石漫天,云烟消逝,遍地红莲慈生,白色锦靴走近,有人朝濒临死亡的他伸出手,轻轻道:“我带你出去。”

  这声音……一如十年前那人。

  ……

  “前辈!”

  清晨的朝阳如敲窗的顽皮稚童,照醒了梦中的江浮寒,他猛然睁开双眼,喘着粗气,恍恍惚惚看着眼前斜置的桌椅、罗纱、房间……

  孙家院落?

  头昏脑胀地起身,后知后觉有其他人的气息,江浮寒猛然忆起被摄魂之事,当即机警,待看到自家大师兄在茶台旁打坐、没有异常时,松了口气。

  “醒了?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还叫着谁呢?”景程笑道。

  “我没做什么梦,反而是大师兄你不带这么吓人的。”

  难得看到淡然的小师弟惊慌失措的模样,景程忍下笑意下了座,走前上下打量他一番,说道:“看起来挺精神,没什么不妥。”

  对于昨日之事,江浮寒心有余悸,紧张问道:“师兄,那妖怪后来怎么样了?”

  景程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急,已经灭了,现在你得先去你师姐那让她好好看看你,她可担心你了。”

  “可我还是先想知道那妖怪到底是怎么灭了的……”

  景程打开房门,院落内阳光满地,两师兄弟拉扯间,一旁石亭里白衣随风翻动,如同朝阳明媚,一刹那就锁住了江浮寒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动。

  这人……脑里闪过一幕幕寒冰池的记忆,江浮寒彻底呆愣。

  白玉般的容颜,春彩般的双眸,数载相隔梦里梦外,此人容颜依旧,端坐在亭内独酌清茗,朝阳升起的光线折射在他身上,微光包裹着白衣羽化,落在世人眼里简直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干净地不沾世尘。

  白衣之人听见开门的声响,正面与他们对视时,流光熠熠的眼眸微微弯下,对着他们轻笑,让人失魂。

  那目光正如从前,可江浮寒此刻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小槌在不断敲打心鼓,心跳加速,惊艳地不知如何言语。

  为什么儿时与他相处几日都只觉得亲近,如今反倒这么不能淡定了?

  “小四?”景程叫了几声也不见回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明了。

  “小四!”狠狠掐了下江浮寒的胳膊,疼得人哀叫一声回神,“咳,师兄知道那人长得不一般,你也不能这么直盯着人家,失了我们内室弟子的风范。”

  江浮寒双耳通红,窘迫万分:“师兄你胡说什么呢!”

  使劲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自觉这两日有些失常,昨夜除妖被妖邪摄了心智,今日见到梦中之人失了魂魄……

  从懂事起,他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过,反观师兄倒是老神在在,看来自身的修为要赶紧勤练,早日上金丹期,以达稳阔的心境。

  就在江浮寒独自琢磨时,白衣之人已走近,景程对他打了声招呼,说道:“早。傅散人这是昨晚一直在庭院里不曾回房?”

  傅辞对景程轻轻点头,示意招呼,也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景程不解,道:“为何?是这的房间哪有不周之处?”

  “并无,我只是习惯了清风明月相伴……”

  说完也顾不上景程更加不解的神情,转眼对着江浮寒说道:“你……可有哪里还不适?”

  “什么?”江浮寒一睁眼就发觉那人来到眼前,心跳不觉更快,他甚至能在微风中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

  和儿时在寒冰池里的一模一样,因为香随暖流入体,江浮寒印象特别深刻。

  眼看自家师弟又被勾了魂,景程清了清喉咙,说道:“散人莫见怪,这是我小师弟名叫江冀,世面见得少,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师弟,这位是傅散人,昨日灭了妖兽僧、又救了你,还替你疗伤,还不赶紧谢谢。”

  “灭了妖兽僧,还救了我?不是师兄师姐连同靳师兄歼灭了妖邪?”

  见师兄摇头,意有微责,他察觉自己做出了小觑人家的举动,不免一阵躁得慌。

  十年之后再见,他怎么频频失礼!

  “我我我……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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