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你忘了你父母就是通敌叛国，你作为他们的孩子，在这方面又能差到哪去！？”
此话一出，潘慈的脸色由白转青，指着大门道：“走！”
虞甘榛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谁稀罕呆在这儿。”
潘慈冷声命令道：“德全，送她回虞府！”
德全提着灯笼，陪着虞甘榛回去，一路上欲言又止，看的虞甘榛都难受了：“行了，你我之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督主，不对，公子他没逃……虞府设灵堂那天，公子他回来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神识不清。我和福全忙于战事，一个没看住，公子就被人带走了。”
“被谁？”
“公子没说。城破后，我和福全在小姐住过的那座私宅里藏了三日，公子带着一身伤回来。”德全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鞋底都走磨穿了，一双脚血肉模糊的，也不知道公子走了多久才走回来……”
虞甘榛惊讶道：“走回来的？”
“回来就又一病不起，烧的脑子都糊涂了嘴里还念着您的名字……病刚好就被那三皇子软禁在宫里，好不容易见您一面，还被您这一通骂。”
不是，这怎么全成了她的不是？
“德全，你不说我也知道，带他走的是我小姨对吧？”
德全一愣，神色不自然了起来。
“我跟他的事你知道，他跟我小姨的事，你也清楚，对吗？”虞甘榛看他支支吾吾的，冷笑一声，“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德全有些心慌了，但他最笨，别说帮潘慈解释了，别把他拖到坑底就不错了。
时间已经晚了，宫门已上锁，守门的士兵冷面冷语，不给通融。
德全长叹一声，再一次被提醒，这片土地已经换了主人，也换了看门的狗。
“小姐，恐怕要委屈您，留在宫里了。”
两人又慢慢往回走，虞甘榛忽然问他：“德全，天宁国亡了，你是否为它有过一丝伤心？”
德全试探地问道：“小姐，您想听真话吗？”
“嗯。”
“那德全说了，您不能生气，也不能再不理德全。”见她点头，德全才敢说自己的心里话，“会因为国破而难过的，怕只有当权者吧。对于百姓来说，上头是谁不重要，税收徭役最重要，对于德全这种人来说，怕是一件大好事。”
虞甘榛不解。
“您想啊，皇族死的死逃得逃被关起来的关起来，哪个还知道我曾经当过太监？德全从来不觉得自己跟别的男人比少些什么，但只要德全在宫里一天，就一天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玲珑应该也怀抱着同样的庆幸吧。
虞甘榛低垂着眼睫，看着明明暗暗的地面：“如果你想开始新的人生，怕是得把过往一切都丢掉吧？”
“也不能这样说，督主不对，公子德全就放不下。如果那三皇子逼公子入汉云皇宫做内侍，为了保护公子，德全也是会追随而去的。”
“他真的要替姚照做事？”
“之前公子执意不肯，但如今为了保全您，怕是要妥协了。”
虞甘榛哑口无言，对潘慈忽然怨不起来了。她脚步渐渐慢了下去，走到小院门口时，她站在德全影子里，等在门口的潘慈一时没有看到，径直问德全：“人送回去了吗？”
德全以为自己把人弄丢了，转头去找，看到虞甘榛从自己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不知如何面对潘慈，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德全松了一口气，回答潘慈：“公子，到宫禁时间出不去了，小姐今晚得留在这里了。”
这小院是玲珑以前在宫里落脚休息的地方，地方很小，房间只有三个。
德全思考了一下，道：“我去把自己房间整理出来，给小姐住。”
潘慈可不愿意让她睡别的男人睡过的房间，道：“你去把我房间床单被褥换成干净的，让她睡。今晚我睡你房间，你去和福全挤一挤。”
“是。”
德全领命去干活了，潘慈看了虞甘榛一眼，转身往里走。
她轻轻道了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她不该那样说他和他父母，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对方也有错就糊弄过去。
潘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德全半夜起来出恭，发现虞甘榛门外坐着一人，第一反应是鬼，再仔细一看，竟是潘慈。
他压低声音问道：“公子，您坐在这里干什么？”
玲珑闭着眼不理会他，房间内传来某人迷迷糊糊的声音：“寻梅……口渴，给我递一杯水……”
虞甘榛撒娇向寻梅要水，忽然想起国破后她就不是那个尊贵娇养的大小姐了，顿时清醒了些。刚想下床给自己倒杯水，看到一只手伸进纱帐里，端着一杯水。
她这才完全清醒，意识到自己是在潘慈的房间里。
那这递水的手，是谁的？
虞甘榛缓缓撩开纱帐，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出了潘慈的轮廓。
潘慈见她许久不接，问：“不是要喝水吗？”
虞甘榛抖着手，接过了那杯水，慢慢饮尽。
“还要吗？”
“……嗯。”
潘慈接过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
虞甘榛喝完两杯水，就躺下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掀被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透过半开的窗子往外看去。
玲珑守在她门口，靠着椅背睡着。
泪水夺眶而出，虞甘榛死死捂住嘴，直到回去床上蒙住被子，才敢稍微哭出声音。
翌日，姚照刚起床就问霍义：“昨晚虞甘榛真的在潘慈那里过夜了？”
“是，不过是因为宫门上锁了，虞小姐出不去，才留在那里的。刚那边的眼线来报，说潘公子守在虞小姐门口一夜，就为了给她端茶倒水。”
姚照一听，笑了：“自古太监薄情寡义，这潘慈倒是情深似海啊。这样也好，有弱点有软肋，才好拿捏住。”
穿戴完毕后，姚照早膳也不用就往外走：“送佛送到西，本殿下再去帮潘慈一把，让他完完全全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