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下去！”
玟珠面目突然狰狞了起来，看得虞甘榛目瞪口呆。
姚端将药碗丢到一边，看到发疯的玟珠，有些不耐烦地对宫人说：“把她带下去，大呼小叫的，吵闹。”
虞甘榛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她脸颊是病态的潮红，气息灼烫，脑中混混沌沌，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暗，一人靠坐在床边。微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圈温柔地毛光，虞甘榛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身子一顿，转过脸来。
雪肤乌发，凤眸浓眉，依旧清贵精致的容貌，也不过是几天未见，虞甘榛却红了眼眶。
她直起身抱住了他的脖子：“玲珑……”
潘慈手扶着她的后背，帮她坐直，一面腰酸背疼。
“玲珑，我为了见你，可真是豁出去了。”
她鼻子酸酸的，潘慈又何尝好受：“不必如此的……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可是！”虞甘榛后退一点，看着他的脸反驳道，“可是我怕你难过。我一句话都没跟你说便留在宫里，你一个人在外面，定会胡思乱想，万一气病了怎么办？”
虞甘榛没猜错，潘慈这几日在宫外的确是茶饭不思、辗转反侧，一次次郁闷得心口绞痛。十日不到，本来就是瓜子脸的他，下巴更尖了。
虞甘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要把脸吃圆起来，这样才好看。”她亲亲他下颔，“我喜欢下巴圆润一些的你。”
潘慈垂着长长的睫毛，很是失落：“甘榛小姐，你不打算跟我走吗？”
“走？姚晚山留了一道圣旨，潘慈，我暂时出不了宫了。”
“不怕圣旨的。我带甘榛小姐远远离开，我们去大泽，藏在那里，汉云国的圣旨就没用了。”
“那你怎么办？”
虞甘榛的问题让潘慈愣住：“我？我怎么了？”
虞甘榛素手覆上潘慈落在她手边的袍摆上。
厚重的深红朝服衣摆绣着白色卷云纹，她无数次亲手将这件朝服熨平展，再捧去帮他穿上。
每天穿戴完整后，潘慈都会伸展手臂，欣欣然转一圈，带着期待和紧张地问她：“甘榛小姐，我穿的……合适吗？”
不是询问是否整齐，也不是询问是否好看，而是合适不合适。
尽管他鼓起勇气去面对外界的一切冷眼和质疑，但他内心对于那身朝服还是卑怯的。
但他合适啊。
或者说是，非常合适。
他身形修长，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气质端庄。深红的朝服给他添了几分贵气，又似乎是因他的端方才有了天日昭昭的正气。黑色的腰带束于蜂腰，其上是宽广胸膛、平直肩膀，其下的垂垂袍摆和漆黑长靴里，藏着两条笔直长腿。
真的再无人能把朝服穿的如潘慈这般赏心悦目了。
虞甘榛每次都会犯好久的花痴。
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是她的？
真想昭告天下，让天下女人都艳羡。
而入朝为官，是潘慈一直的梦想，又何尝不是她的渴望。
正如潘慈所说，他喜欢云城的生活，但是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不适合他。他就该手握权柄，于煌煌大殿，冷然操控天下。
她期待这样的潘慈，也深爱这样的他。
“玲珑，你穿深红朝服很是好看。但我觉得，你穿上那套绛紫的会更好看。玲珑，我想看你穿绛紫的那套。”
绛紫色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戴的颜色。
虞甘榛之意，不言而喻。
“但是……”潘慈哽咽了一下，几日的煎熬让他身心憔悴，“有什么能比甘榛小姐更重要？我那般谋算争取，归根结底只想跟你在一起。什么朝堂，什么青史留名，甘榛小姐，没有你我连现下每一息都过不好。如此，我要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那也不能用逃跑来解决问题。”虞甘榛这几天都计划好了，“玲珑，那不过是一道遗旨而已，作用再大，下旨之人也已经死去。随着时间流逝，能抵得过新皇的一句话？”
“而且……”虞甘榛凑到潘慈耳边，悄咪咪地说，“我估计，知道第二封遗旨的人，没有几个。”
潘慈一怔，回想这三个月以来的情况，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
“如果遗旨不公布，就只是一张废纸。玲珑，现在问题就出在沈大哥一个人身上。”
虽然如此，情况依旧很棘手啊。
“姚端他对你，似乎……”
虞甘榛手指按在他嘴上：“别瞎想，沈大哥从头到尾只把我当妹妹而已。而且，他为了哄那个楼远月开心，建了那么大一座地宫，又为了替她报仇，放弃原本的生活回来做皇帝，这情意，塞不下第二个人的。”
“据我最近几日的观察，我觉得沈大哥只是怕丫丫无人看管夭折，或者以后无人陪伴性情发育不好，所以才想让我帮他带孩子。”
潘慈连忙道：“你不能带！你要是答应他，就真的要做孩子母亲了。”潘慈又气又急，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不同意……除非，我能做孩子父亲。”
虞甘榛哑口无言：“额……玲珑，我本以为你的目标就是丞相，没想到你还觊觎龙位、意图做公主之父。”
潘慈敲了敲她的额头：“别乱说。”
“玲珑，虽然我现在还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你首先要整理好自己的心态。”
虞甘榛帮他理好有些乱的朝服衣领，道，“你不能放弃知道吗？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德全、寿全、禄全，还有玉蜂廷的每一个人都依靠着你而活，我们每个人也都为了能让你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而努力。若你放弃，我们的心念不仅会轰然倒坍，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主子，下属；宦官，小姐；朝臣，平民。
他们每个人都受着潘慈庇佑，同时，也都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支持着潘慈。
也许这句话算是逼迫、绑架，但是潘慈的确没有资格随心所欲，想逃避就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