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腊八节到来之前，天宁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三场雪。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天，腊八节这天，玲珑看着廊外白雪皑皑，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瑞雪兆丰年，忧的是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冻死于风雪中。
福全拿着一件披风过来，一边用手指梳理着披风上杂乱的绒毛，一边低声唠叨：“督主，您这披风，穿出去可太掉身份了。”
玲珑回头看了看那件披风，也露出一丝嫌弃：“那就不穿吧。”
“那怎么能行？”
阉人都畏寒，冬天过的最为痛苦，甚至是凶险。保暖工作是一定要做到位的，不然现下容易生病，等年纪大了更是毛病不断。
福全又回去找了件棉质的给他披上，撑开伞，两人一同走进纷飞的大雪中。福全将一大半伞都罩在玲珑头顶，自己的肩膀很快就落了薄薄一层雪：“督主，明天让福全去给您买一件新的毛皮披风吧。您是东厂之主，是咱们后派的主心骨，不能穿的太寒酸。”
“这件棉的不是还行吗？”
“棉质的哪有毛皮的轻盈暖和？”福全知道玲珑心中所想，宽慰道，“督主，添一件披风而已，不算奢侈浪费。”
玲珑摇头：“福全，我们有棉衣穿已经很幸福了。一件毛皮披风的钱的确做不了什么，但是我穿着就是心中有愧。”
“福全知道了。”福全一指前方，惊喜道，“督主，是甘榛小姐！”
虞甘榛提着裙摆朝他跑过来。她裹着厚实轻飘的貂皮披风，里面淡黄的棉裙领口和袖口处都滚了一圈白色兔毛，衬得她笑脸雪白粉嫩。
她也不打伞，雪白的一团奔跑在大雪中，像只雪狐，快活又自由。
“玲珑！你也要去瑞宁宫吃粥吗？”
玲珑微皱眉头，拿过福全手里的伞，盖过她头顶，轻轻拍打她身上的雪花：“怎么不打伞？”
虞甘榛晃晃头，摇掉头发上的雪，感觉到他手有些凉，问：“玲珑，你手好凉哦，是穿的太少了吗？”
“没有，是甘榛小姐跑的太热了。”
虞甘榛顺势握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说：“那你帮我降降温吧。”
福全已经识趣的退开了。虞甘榛和玲珑同打一把伞往前走，相牵的手隐蔽在宽大袖子和披风之下。
“玲珑，姚泽没有发现我们干的事吧。”虞甘榛还是不放心这件事。
“甘榛小姐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不仅没发现，姚泽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大泽国身上去了。这两国都有吞并天宁的野心，但也都忌惮着对方而不敢轻举妄动。
天宁现在虽然跟过独木桥一样处境惊险，但是只要站在木桥两头的汉云和大泽相互对峙、一动不动，天宁就是安全的。
玲珑能做的就是努力让那两国对峙的时间更长一些，让天宁国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发展。
虽然他心知肚明……
“玲珑，玲珑？”虞甘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神转头看到她古灵精怪地笑容，“玲珑，今年过年，你会给我压岁钱吗？”
“会给，会给。”
虞甘榛开心的笑出了声：“哈哈哈玲珑，你太好了！”
路上人多了起来，玲珑松开了虞甘榛的手，往侧边让了让，像寻常奴才一样，为她撑伞。
虞甘榛握紧了空落落的手，怅然叹气。
多希望，能拉着玲珑的手，一直一直不松开啊。
瑞宁宫对腊八节的准备也并不铺张，东方丹阳很听玲珑的话，不仅瑞宁宫的吃穿用度减少了快一半，她揣着中宫印，把后宫所有人的花费都砍了三分之一。
这一举动弄得陈濛和帝派也随之节俭了一些，也许实际的花费和搜刮并未真正减少，但能够做些面子活，不让人看了烦心，玲珑已经很知足了。
东方丹阳看着小口吃粥的虞甘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玲珑：“玲珑，你那个私宅厨子是从哪请的？”
“回娘娘，就是从普通酒楼辞工的厨子。”
“那你还是尽早把他辞退了吧。”
玲珑疑惑不解：“为何？”
东方丹阳撇撇嘴，很是不满：“连肉粥都做不好，还当什么厨子。”
虞甘榛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将脸埋进碗里，不敢看玲珑的表情。
玲珑冷冷扫了那个战战兢兢的头顶一眼，回东方丹阳：“玲珑知道了。”
虞甘榛找着机会去扯玲珑衣袖，被他打了手背一下。
很明显，玲珑生气了。
虞甘榛托着下巴看着垂手立在一边的玲珑，头疼不已。
这玲珑，堂堂东厂之主，脸皮怎么那么薄？
东方丹阳把玲珑叫去谈事了，虞甘榛闲着无聊，在瑞宁宫后廊上赏梅，福全捧着一个包裹过来，恭敬地行礼问好：“甘榛小姐。”
虞甘榛捻了一点梅枝上的雪，回头：“嗯，福全，有什么事吗？”
“甘榛小姐，福全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你说。”
福全将包裹递过去：“您能把这件披风送给督主吗？”
虞甘榛接过包裹，打开，摸了摸玄色披风顺滑的毛，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督主一心为民，认为许多人连棉衣都穿不上，他要是给自己买一件暖和的披风就是愧对百姓。福全自己攒下一点钱，为他买了一件。但是这披风如果是福全送的，督主不仅不会收，还会责罚福全浪费。可这若是小姐的礼物，督主一定会欣然收下，也会日日穿用的。”
虞甘榛有些脸红：“我，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福全微微一笑：“小姐能耐有多大，福全是知道的。”
“披风我可以帮你转交，但是……我把披风钱给你吧，这毕竟是你花钱买。”
“不是转交，是以您的名义送出去。”福全又提醒了虞甘榛一遍，将包裹交给她，“福全不在意钱财，只是希望督主冬天可以穿的暖和些，少生病。那福全就谢谢甘榛小姐了。”
虞甘榛抱着披风，看着福全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感动。
感动于福全的默默付出，感动于玲珑的心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