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甘榛和潘慈将买好的布料送去裁缝铺，又买了些零食和一些时令水果，便一起回去了。
走到潘府外的那一条街上，潘慈大老远就看到邹嘉言在这条街上转悠过来，转悠过去。
路边的一个卖泥人小摊贩看两人停在自己摊前不走了，再看看还在那晃悠的男人，问道：“两位认识那个陀螺？”
虞甘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挺形象。
潘慈点点头。
见他们认识，这小摊贩就有话说了：“这公子这十几天，有事没事就来这里晃悠。有时候在路边站着，有时候就这样转来转去。”
虞甘榛松开潘慈的手，小跑到邹嘉言背后，用刚买的米棒敲他一下。
邹嘉言正沉浸在自己去还是不去的纠结中，冷不丁挨了一棍，转头就看到虞甘榛的笑脸：“邹公子，来找我家潘慈吗？”
邹嘉言看到她笑容如此灿烂，下意识回道：“嗯对。”
“那为什么不直接进去？”不等邹嘉言反应，虞甘榛就古灵精怪地替他回答了，“我知道，一定是邹公子不想空手上门，又不知道该买什么，所以才会犹豫不决，不敢过去。”
邹嘉言愣愣地点了点头。
虞甘榛指着一边的糕点铺说：“不如就送我们十盒金丝糕吧！”
潘慈走了过来，压下虞甘榛的手：“乖，别闹。”
邹嘉言和潘慈对视，有些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
往日两人无话不谈，现在中间似乎隔了一堵墙。虽然透明可对视，但这墙又实实在在地阻碍着他们。
潘慈莞尔一笑：“不用什么礼物，嘉言能来，我就很开心了。走吧，回家聊吧。”
虞甘榛捧着自己的大米棒欢天喜地地往家里跑，潘慈看着愣在原地的邹嘉言，和煦地笑问：“怎么了？站着不动是怎么回事？”
那堵实实在在的墙看似坚硬，却是用冰块做的，放在阳光底下，没多久就会融化消失，不见踪影。
其实邹嘉言一直都想来看看他，却又害怕看到潘慈颓废绝望的样子。
他喜欢和潘慈做朋友，也不在乎他是否做过太监。只要他能和以前一样，聪慧而沉稳、磊落而大气，他们的友谊就永远不会改变。
至少从他这里是这样的。
幸好……幸好他没有被打败。
邹嘉言想拥抱潘慈一下，被他躲开：“大男人之间搂搂抱抱，你不膈应我膈应。”
邹嘉言被他如此冷漠地拒绝，有些受伤，却更加释然了。
对啊，那玩意儿从来都不能决定一个人是不是大男人。
潘慈是大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邹嘉言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还嫌你胸平，抱起来硌人呢。”
两人并肩往回走，潘慈以退为进：“对，我家甘榛也总说我肌肉太硬，老是硌着她。”
邹嘉言不是傻子，听得出来他的画外音，不由得拿胳膊肘杵他一下：“你炫耀什么呢炫耀，我迟早也会有媳妇的！”
邹嘉言继续酸他：“你也是没礼貌得很，回来紫荆城这么久，还不来我家拜访我爹。怎么着，陛下面前的红人拿起架子了，等着我爹来拜访你？”
潘慈笑容微僵，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刚回来时为了掩盖行踪，他不能去；之后被姚晚山拆穿身份，他又不敢去了。
邹嘉言也不在乎他会如何回答：“那就明天，带着你的小媳妇去我家。刚好我爹屯了几瓶酒，一直藏着不拿出来喝。你要是去，他肯定就舍得拿出来了。嘿嘿，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潘慈从未离开过紫荆城，也像是邹嘉言从未打开过那封信。
姚端也看到潘慈泰然自若地来上早朝，也觉得诧异。
朝中大臣有一半人觉得做过天宁国太监的潘慈没资格入朝堂，但碍于姚端，没人敢说什么。
一部分人对潘慈的过去不感兴趣，毕竟他的探花郎是真才实学考出来的，令人心服口服。多少不如他的，比他多了块肉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还有一部分人对潘慈莫名同情和敬佩，毕竟一个叛国罪臣之后，能从一个小黄门爬到东厂督主的地位，手握国家一半权力。亡国后在其他国家照样混的风生水起，这是多么励志又传奇的故事啊。更何况潘慈他通身的清贵气度，比那些酒囊饭袋顺眼了不知多少倍。
人总是这样，无论你多好，也无论你多差劲儿，总会有人讨厌你，也总会有人喜欢你。
潘慈见惯了这些，看的比谁都开。
倒是虞甘榛提心吊胆，总是亲自去接送他，还时常托邹嘉言过去看望看望他，生怕他受欺负。
这天下了小雨，虞甘榛坐在马车里面。德全见潘慈出来了，对虞甘榛说：“虞小姐，公子出来了。”
虞甘榛立刻下车，撑着伞小步跑向他，对还立在檐下的潘慈喊道：“站着别动，我来接你。”
可潘慈怕路滑让虞甘榛摔跤，冒着雨跑向她，弯腰钻进她伞下。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雨伞，将伞举高，搂着她的肩，让她挨紧自己，免得被雨淋湿
“甘榛小姐来的正好，带你去接人。”
虞甘榛仰脸看着他：“什么人？”
潘慈低头，青白的雨伞将他的脸衬得俊秀无双：“车赞一家人。”
虞甘榛连忙提醒潘慈：“他们是无辜的，沈大哥不是答应我们，免去他们的罪，归还他们所有财物吗？”
“对。但是现在姚泽党羽尚未清理干净，如果现在放他们出来，会让姚泽的人认为车家是叛徒。这样，会给车家引来杀身之祸的。”
虞甘榛问道：“那该怎么办？”
“咱们现在去接他们出狱。然后让车家先住在我们刚回来紫荆城住的那个院子里。那是禄全的地方，禄全能护车家周全的。等风声过去，就让他们恢复原来的生活。”
虞甘榛拍拍小手，眨着星星眼看向潘慈：“好！玲珑，你想什么都好周全啊。”
潘慈被她取悦到，低头亲亲她额头，扶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