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向萧会会道了谢,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宋一已经把试卷给了他,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加油啊。”
加油啊,叶渡!
不一会儿,自己的课桌旁就围满了同学。
“叶渡啊,你从哪转来的?”
“叶渡啊,你学习成绩好吗?”
“叶渡啊,你作文借我看看。”
四周很吵闹,但叶渡很开心,他还没感受到过这种簇拥着他的环境。
“我从襄城转来的。”
“成绩不是很好,哈哈。”
“好的。”叶渡一一回答着同学向他提出的问题。
这一点课后时间,被同学们占的满满的,叶渡感觉到了充实,他觉得很幸福,最起码在这里同学不会孤立他了。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叮铃铃,放学的铃声响起来,整个学校又开始闹哄哄的,打破了上课的沉静。
叶渡整理好书,因为中午老师布置的没有作业,就不需要把书包带回去了。
一想到要回家,家里死气沉沉的气氛,他不由得沮丧起来,别人都期盼放学回家,他却期盼着不要放学,让他留在学校吧!
走出教室,叶渡心里想着再去篮球场上看看吧,就看一眼!
操场就在教学楼的旁边,很快就到了,操场还是那么热闹,有呐喊声,加油声。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12号球员,那个潇洒的投篮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向往成为那个样子的人。
“好球!”
听见有人喊道,他往那边看去,球服后面写着特别大的“12”这正是叶渡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的那个球员。
叶渡找了个树荫坐下来,观看着12号选手打篮球,这次他看的仔仔细细的,看的好像就要把这个人刻进血肉里……
12号球员再一次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往“目光发源地”看去,一个看起来很乖的少年盯着他,少年知道了自己“偷看”被发现,立刻低下头,但少年脸颊上好像泛起了红晕,跟天边的落日余晖似的……
12号球员突然冲他一笑,叶渡被吓的一颤抖……
12号球员“……我有那么吓人吗?”
正准备向这个胆怯的少年打个招呼,问他要不要一起打球,刚迈起步子向他走去,胆怯的少年好像很抗拒似的,向他鞠了一躬,跑了?
12号球员“……”
——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明明很想和12号球员说话,明明很想交朋友的,明明很想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
为什么自己就是克服不了恐惧……
叶渡跑出操场,在玉兰树下蹲着,把头埋进自己怀里,思考着怎么才能克服自己的自闭症……
这个时候校园里的学生差不多已经走完了,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他们向叶渡投来目光。
“同学,你没事吧?”有一个好心的学生走过来问他。
叶渡条件反射立刻站起来,把这位同学吓了一跳……
察觉到了自己不礼貌的行为,叶渡立刻道歉“没事没事,那个,我先走来。”
又逃也似的跑出了校门……
学校位于市中心的郊区,因为考虑到市区会有来往车辆的吵闹声,学生们不能静下心学习,但建在郊区又担心学生们交通不方便,不好打车,于是校长就买下来市中心旁边一块荒废的地……
说这里是市中心也不为过,一出学校,门口的食品店随处可见,每条大路四通八达,都卖的是吃的,喝的,玩的,以及约会的地方……所以这本来荒废的地方,因为人多了,店多了,有了人气的味道,就由荒原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
已经是中午了,路上飘着饭馆传来的香味,叶渡穿过一条条路,中间有小贩呦呵也不理会,径直往公交车站走去。
中午的太阳照在公交车牌上,反光刺的人眼睛疼,在这等公交车的人大多是学生,他们用手挡住了正午的太阳,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叶渡的家不在市中心,他们是从古城搬来的,市中心的房价被炒成了天价,他们是平民百姓,自然不会去买市中心买房子。
他的妈妈告诉他,要坐八路公交车,襄城的八路公交车条条都通,到了檀溪路下就可以了。
“八路公交车来啦。”旁边一起等待公交车的学生喊道,一下子,一窝学生蜂蛹而上,把叶渡挤开了……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着这么多人的架势,自己等下一班车好了。
八路公交车来了,学生全挤了进去,一直挤到门都关不了了,司机才冲外面想要挤进来的学生喊道“后面的人,别上了!”
然后关上了快要关不住的车门,一窝人就这样走了……
——
“怎么回来这么晚?”叶渡的妈妈坐在餐桌前等他回来吃饭,餐桌上摆放这饭菜,还有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应该是刚买的。
叶渡拖了鞋子,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等公交车,晚了。”
叶渡的妈妈转身去厨房盛好饭“快点吃吧,吃完去楼上学习。”说完,转身就走了。
叶渡家里并不是很富裕,但也不是很贫穷,属于中等小康家庭,父亲常年不在家,在外地工作。他家里的房子是一体两层试的,一楼是客厅,客厅里包含着厨房和吃饭的地方,沿着楼梯扶手往上。二楼是书房,父母的卧室,和叶渡自己的卧室。
叶渡的妈妈是个精明的女人,叫李淑媛,人如其名,李淑媛——疏远,她给人一种不好相处是距离感,但对于生活却处处精细,对工作上也必须让自己做到一丝不苟……
“你吃完饭不用洗碗,到时候我去洗,你去学习就好了。”李淑媛正抱着给叶渡换洗的床单,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往一楼吆喝……
“好。”叶渡继续低头吃饭……
这个家完全没有人气味儿,还不如去到学校的路边摊吃呢!最起码路边摊会有些人气味儿。
这个念头只在叶渡的脑海里存活不到一秒就被现实掐灭,李淑媛不可能让他在学校路边摊吃饭的……
叶渡仔细的扒完饭,然后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筷子碗,算了……
转身上楼,“嘭”的一声,二楼传来叶渡关门的声音。
离这个声音消失,过了一会儿,叶渡隔壁的隔壁传来开门的声响,那人蹑手蹑脚的走下楼,生怕吵到了正在学习的叶渡,但这房子隔音实在不是很好……
随后一楼传来李淑媛收拾碗筷哗啦哗啦声和水流声……
叶渡烦躁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倒不是因为李淑媛洗碗筷的声音,而是自己完全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房子……
窗外的蝉开始叫了,叶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有欣喜的,焦虑的,恐慌的,就这样听着蝉叫趴在床上睡着了……
——
叶渡一下午上课的时候就这样昏昏欲睡,被老师提醒了好多次,大概是快要立夏了,总是想睡觉……
这几天就这样过去了,他还是向以前一样,一到放学,就去操场看他们打篮球,有时候“12”号选手会在,有时候不会在这。
“嘭”一次自己坐在操场树荫下想要睡觉的时候,自己脚边感觉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一看,一个橙色的篮球滚到了他的脚边。
“哎,同学,把球传给我!”不远处传来一声清爽的男音。
叶渡抬起快要睡着的半眯着的眼睛。
这时少年已经跑过来了,身上还散发着夏天沐浴露的味道,好像是薄荷味的,很清爽,其中还掺杂着刚打完球的汗味,但并不难闻。
“你怎么啦?看我打球出了神吗?”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叶渡仔细一看,这脸型轮廓怎么那么熟悉?——12号球员!
因为操场比较大,每次叶渡看球都离的远,他们动作又快,所以只能看个轮廓。
快要下山的太阳的阳光刚好洒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上,给他的轮廓添加了几分温柔。
头发大概是因为打球的缘故汗湿了,耷拉在额头上,他的眼睛很好看,桃花眼,明亮而又干净,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给他增添了几分邪魅,那双桃花眼现在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嘴唇因为打球的原因有点干。
他的眼睛很好看!这是叶渡的第一个想法,他长得也真俊美!这是叶渡的第二个想法。
“怎么了吗?”眼睛的主人开口问道。
“哦,对,对不起。我,我刚刚在发呆,你喊我,干什么?”叶渡又底下头数蚂蚁,他不敢直视眼前这位少年。
完了,自己又结巴了……
“哈哈,没事儿,我就是叫你帮我捡一下球。”说完,少年把滚到叶渡身边的球捡起来,途中,他好奇心作祟想仔细看看这个天天来看球的少年长什么样子,在弯腰捡球的瞬间抬头看向叶渡。
但事实并不随他愿,叶渡把头扭了过去。
捡起球后,少年一只手端着球,一只手拍着球,就像是在打孩子一样的对球说道:“让你乱跑!——这球真不听话!”后半句是对叶渡说的,他笑嘻嘻的望着低着头的叶渡。
“你是新来这个学校的吧!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四中是襄城最好的学校,每个学生都挤破了头想进来,然而考进来了又挤破头学习,因此除非是体育课,根本不会有人闲情雅致的做在操场上看人打球。
“是的,我新转来的,一会儿就走了。”
“啊,你会好好说话呀!我以为你是个小结巴呢!”少年弯下腰,用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看着低着头的叶渡,声音带着玩笑的意味。
“小结巴,不要害羞啊,以后可以喊我一起打球呢,你都看了我那么多天了。”
被戳穿了真相,就这样被暴露在阳光底下。原来这个人早就知道了……也是,哪个人会像自己一样天天往这儿跑。
不远处传来呦呵声“快过来,你在干嘛!该轮到你了!”
是喊这位少年的,应该是他的队友。
“好啦,我该走了,记得找我打球啊!我叫季向阳!以后别一个人坐在那看啦!”少年一边走,一边往后向叶渡挥手再见,最后给叶渡留下来一个背影,叶渡终于敢抬起头,看向不远处。
少年的背影很好看,比自己要宽厚,汗已经把他的球服打湿了,球服上面写着——“12”号。
他的名字叫季向阳。
多年以后,叶渡回想起来,自从看见季向阳打球的那一刻,心中有一阵海啸,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太阳还没落,此时操场草丛的蝉叫了起来,很巧的是,这天正好是立夏……
他和夏天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