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包厢，祈生最终是没有进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失魂落魄的那里走出去，甚至，连哭都忘了。
他不愿意相信，可是却被亲耳听到的事实将心割的血肉淋漓。他没有勇气进去质问方慕，因为那极有可能是真的。
方慕于他来说，宛若皑皑雪山之上最触不可及的一丝温暖，这份温暖他得到过，又怎么能忍受再次失去。
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这段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还历历在目，他的每一句甜言蜜语，每一个细节处的温柔，每次做‖爱时酣畅他咬着他泛红的耳朵说的情话都还在脑海里不停萦绕，一切都那么真实。
现在突然说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祈生完全接受不了。
他把方慕当做余生的唯一，可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赌约玩物，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还做着幻境中的美梦。
但梦只是梦，终究不是现实。
外面寒冷异常，凌冽的风像刀子一般直接侵入骨髓，分分寸寸都没放过。祈生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唯一能想起的，就是那晚天台上，方慕对他表白的一幕。
灯火万家辉煌，顶楼风大，祈生的脸被冻的红扑扑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方慕看他的眼神太温柔了，像是要把他溺死在那一汪温水里。
“冷吗？”方慕轻声问。
祈生红着脸摇头：“不冷。”
但方慕还是将他的围巾拿了下来，围到了祈生的脖子上。
围巾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方慕给予的，却是格外好闻，他忍不住沉浸其中，深深地吸了一口。
而后祈生便听到了方慕的笑声，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祈生的脸更红，头也垂了下去。
方慕轻笑一声，着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学弟，你似乎……很怕我？”
祈生唯恐他误会，连忙摇头：“不是害怕。”
方慕又问：“那是什么？”
他想说，但又不敢说。每天这样和他说说话，在他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祈生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人都是贪婪的，一旦得到的多，那就会想得到更多，他怕自己得不到，所以干脆就此止步，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也好。
那个表面什么都不在意的祈生在方慕面前已经消失了。
骨子里的自卑让他望而却步，却又不甘心逃离，所以他只能以一种极其矛盾的做法陪在方慕身边。
祈生摇了摇头：“学长，我一直都很感谢你，你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你特别好！”
方慕黑沉的眸里闪过一丝深意，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伸手揉了揉祈生的头发：“那，我和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祈生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只要方慕说的，他都会听。
方慕神情温柔，慢慢的，用手覆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也察觉不到，但却一点都不害怕，只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喜欢的人。
温润的触感在唇上传来时，祈生整个人顿时僵硬，他的心跳的快速，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又似乎没有跳动。
祈生已经失去任何知觉，唯有脸颊滚烫，再滚烫。
不知何时，方慕终于松开了他，亦是松开了他的眼睛。
但祈生却不敢睁开，唯恐这是一个梦。
他的睫毛颤动不停，看的方慕心里好笑：“祈生，睁眼。”
祈生却固执的不肯，只是问：“学长，这是不是真的。”
方慕肯定的说“是”。
祈生哭了，是喜极而泣。
他从未想过，一直以来奢求的东西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可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最后，方慕无奈之下，只能抱着人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说着情话，直到祈生自己浑身烫的受不了时才停下。
那晚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到底什么才是梦，什么才是现实。
方慕一行人从会所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而祈生，就那么一直坐到了两点。
太冷了，但他毫无察觉。
他就坐在会所外面的台阶上，方慕一出来，就可以看到他。
最后，他是被方慕抱着扔上车送回家的，哦，不，应该是方慕自己的家。
门开后，方慕将他一把推进去，祈生失魂落魄，似乎对外界毫无反应，竟是直接就那么倒在地上。
方慕听到声音，眉头紧蹙着走过去，而后将人扶起。
他桎梏着他的肩膀，用尽力气，痛意传至神经末梢，祈生终是回了一丝神。
他看向方慕，声音嘶哑，喃喃道：“学长……”
方慕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祈生，你告诉我，你今晚在那里坐了多长时间？”
祈生想摇头，但他只是动了一下，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下来了。
他哭的哽咽，紧紧抱住方慕的腰：“学长，你会不要我吗？”
方慕有直觉，祈生应当是察觉出了什么。
“你觉得呢？”他反问，语气有些冷。
两人在一起后，这是方慕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他讲话，祈生顿时就心慌不已。
“我觉得，我觉得你不会。”祈生用力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个血淋淋的事实甩掉。
方慕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祈生，我不喜欢你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眼泪流的汹涌，他语气却极轻，“学长想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和李乔他们打赌，赌约是我。”
方慕脸色顿时一变：“谁告诉你的？”
祈生自嘲一笑：“没人告诉我，我自己听到的。”
果然，这是真的，而且他竟然就这么毫无负担的承认了。
明明前几个小时他们还在一起温存，明明这是他们的家，但现在，一切竟然是那么陌生。
方慕突的一笑：“祈生，这样不好吗？”
祈生眼泪滚烫，如珠子一般往下掉，一直摇头。他想说不好，这一点也不好！
但他说不出来，他怕，他怕说出来后他们两个之间会再无联系。
瞧，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我今晚去酒店，你自己好好休息，空调别关，一会洗个澡免得生病。”
方慕仍旧这么温柔，哪怕都撕破了那层虚伪的伪装，他仍旧扮演着一个好情人的角色，处事滴水不漏，细心至极。
但这份温柔，祈生至今才知道，竟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
方慕走了，独留祈生一人在那里。
回忆如走马灯花一般不断闪现，他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过去，一半在现在。
好痛啊！
手不经意碰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时，他失控了，所有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他嚎啕大哭，哭的哽咽，哭的心碎，哭的血液滚烫，心如刀绞。
但他知道，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他难过的时候抱着他，安慰他说没事。
那个温暖的怀抱，再也没有了……
戏结束了，陌尧仍旧抱头哭的哽咽，他将自己彻彻底底的代入到祈生这个角色之中，一想起宋淮阳刚才看他时眼里的冷意，陌尧就觉得浑身发冷发颤，心里痛到极点。
小翎着急的看着陌尧，想要过去，却被宝哥拦住：“你别去，让我老板去，会比较有效果。”
刚才宋淮阳结束自己的戏份从门口出去时，他便察觉到了陌尧的不对劲，所以镜头一离开他，他转身又走了回来。
如今这一幕，算是在预料之内。
时诚在他旁边摇头叹气：“共情就这一点不好，太容易走不出来。你过去吧，陪他说说话可能会好点。”
宋淮阳目光平静，视线却一直落在陌尧身上，他说了声：“好。”
其他人都出去了，屋内顿时只剩下陌尧和宋淮阳两人。
宋淮阳走过去，蹲在陌尧跟前。
他掰着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陌尧，别哭了。”
陌尧捂住脸，但眼泪还是从指缝中流出，他哽咽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宋淮阳终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而后将人拥进怀里，他紧紧的抱着他，似乎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血肉里。
“我没有不要你，陌尧，我们结束拍戏了，现在是现实，你不是祈生，我也不是方慕，你明白吗？”
陌尧摇头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头埋在宋淮阳的脖颈处，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宋淮阳纵容他这样，他将人抱起，而后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陌尧窝在他的怀里，而他则是时不时的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予他安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陌尧才将自己从戏中抽离，他抬头看向宋淮阳，声音极其嘶哑的说：“淮哥，对不起。”
他满脸泪痕，脸颊通红，眼尾泛着一丝潮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美人如画，却不隔云端，而是近在眼前。
宋淮阳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用指尖轻触陌尧的眼睛，而后慢慢的抹去那滴眼泪。
他说：“你做的很好。”
陌尧脸烫的不行，要真的好，他现在也不至于在人家怀里面被抱着。
“淮哥，我先下来。”他低着头，小声道。
宋淮阳“嗯”了一声，而后松开他，陌尧顺势坐到一旁。
刚才哭的太厉害，他头还挺疼。
宋淮阳说：“你太容易入戏了。”
陌尧顿了一下：“是有一点，但我可以把握好。”
事实上，在以前跑龙套时，他根本没经历过这些。
宋淮阳眉宇微拧，又问：“你和其他人拍戏时也这么容易共情吗？”
陌尧微愣，不懂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事实上，他只是在和宋淮阳搭戏的时候，才会被代入角色，有时候几天之内都无法走出。
今天，幸亏有他陪着自己。
“也不是，自从和你拍MV的代言时，就有这种情况了。”
陌尧不敢看宋淮阳，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有点不正常。
谁料，宋淮阳竟是心情很好的摸了一下陌尧头上的毛，平静道：“很好。”
陌尧：“……”他抿唇，实在不知说什么，便只好以沉默应对。
“还难受吗？”
陌尧含糊的应了一声，其实还是有点难受，刚才那场戏情绪跨度着实大，尤其是将自己代入角色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祈生，都产生了自杀的想法。
至此，他才可以理解，原著中的祈生为何会在坚持五年后自杀，因为太痛苦了。
一想到这里，陌尧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又沉下来。
“淮哥，你觉得方慕真的爱祈生吗？”他问。
书里的方慕，最后为祈生发狂癫疯，为他报复所有人包括自己，但人已经逝去，他做再多也于事无补。
可是如果真爱，又怎么舍得在祈生在世时对他那般折磨呢。
宋淮阳靠在沙发上，目光淡淡：“爱，但他太傲，一切说破之后，他只能假装自己不爱祈生，不然，他就输了，既输给了和他打赌那帮人，也输给了祈生。方慕人设就是如此，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陌尧无言以对，宋淮阳说的句句在理。
祈生爱方慕，卑微到了骨子里。而方慕爱祈生，却是高傲到了骨子里。
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注定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陌尧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结局太揪心了，希望现实中不会有。”
宋淮阳说：“不会。”
陌尧突然笑了，说：“嗯。”
他的眼睛有些肿，宋淮阳看着，眉头蹙了蹙：“一会回去后用冷水冰敷一下，不然明早会肿的更厉害。”
陌尧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确实有些肿，而且眼里很干涩。
他笑着答应，说：“好。”
出去后，小翎和宝哥在一旁等着，其余人都收工回了酒店。
见陌尧出来，小翎连忙上前，担忧道：“尧哥，你没事吧？”
陌尧摇头：“没事，别担心。”
小翎哭丧着脸：“你还说，尧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我都差点给茹姐打电话了。”
陌尧顿了一下：“倒也不必。”
知道她确实被自己吓着了，陌尧笑了笑：“好了，这个月给你涨工资行吗？”
小翎眼睛一亮，嘿，这个好！
PS：这一章开头接的是陌尧试戏内容，忘了的可以返回去重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