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包厢外，李军透过门缝看着屋里的李辰瑾，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三瓶了，虽然是红酒，可这么个喝法，他也顶不住啊！
但是今天少爷心情不好，他想劝也劝不住，想想反正一年也就这么一两次，他便也就淡定了一点点。
抱胸靠在门外守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眼里点燃了一抹希望。
他冲正走过来的顾悠亭招手，“顾小姐好！”
顾悠亭本来是要去洗手间，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李军，他们虽然没说过两句话，可是因为李昕的关系，两人也勉强算得上是熟识了。
她好奇地看他，“李副官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在她印象里，除了在学校，李军都是随时和李昕在一起的。
李军抿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指指包厢的方向，“少爷在里边呢！”少爷和她平时这么好，他知道少爷对她的感觉不一般，或许能让她安慰安慰少爷呢！
“在里边？！”顾悠亭没想到出来吃饭也能遇到李昕，没准待会还可以和他聊聊呢！“一个人？”
“嗯。”李军看出了她眼里的欢喜，心想她应该可以抚慰少爷内心的伤痛，他不再犹豫，低声道：“实不相瞒，老夫人的祭日要到了，早上少爷又和大少爷打架了，他心里郁结，现在在借酒消愁呢！”
“借……借酒消愁？”顾悠亭往旁边迈了一步，从门缝往里看去，刚好看到李辰瑾将大半杯的红酒一口喝下，身旁还倒了好几个空酒瓶，一看就喝了不少。
她回正身子看向李军，“老夫人的祭日？”
李军不敢乱说，只简单道：“老夫人是少爷的生母，在少爷八岁那年被人杀了，他一直放不下这件事。”
“被人杀了？”顾悠亭心头一颤，早年丧母，父亲又娶了那么多姨太太，想必他的童年并不快乐！
她冲李军笑笑，“没事，我去看看他。”
李军感激地看着他，“那麻烦顾小姐了！”
推开包厢们，一路走到他身边，李辰瑾连头都没有抬过，他的眼里此时只有酒。
顾悠亭挨着他坐下，扭头看他，白皙的皮肤此时被染了一层红霜，眼神有些迷离，端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可喝酒的欲望似乎依旧很强烈。
看他一口将酒喝下，酒杯往桌上一放，又迫不及待地来倒酒，却因有些醉了而洒了许多在桌上。
她夺过酒瓶，帮他倒了一杯，才道：“你还好吧？”
很熟悉的声音！李辰瑾微微侧头，便看到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睛，以及一张漂亮的小脸，他笑，“你这么会在这里？”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已经有了醉意。
“我是来看你的。”看着他微眯的眼睛，红红的眼眶以及脸上未干的泪痕，她真想拥他入怀，让他别难过，可她没这个胆子。
“呵呵……”李辰瑾闭着眼睛笑，虽然他头很晕，可依旧还有几分清醒，“让你看笑话了。”
他这样，顾悠亭感觉很心疼，她异常坚定地回他，“我不会笑话你的。”
李辰瑾睁眼，眸子里一瞬间盛满了悲伤，语气也瞬间哽咽：“可我总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见他如此，顾悠亭也是鼻头一酸，心里堵得慌！
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再轻抚他的脸，“你要是心里有事，说出来或许会好过一点。”
感受着她手指传来微凉的触感，他的心犹如被轻抚了一般，有些不想说的话一下子涌到嘴边，让他只想对她一个人倾诉。
他垂眸，笑起来的样子柔弱却充满美感，“我常在想，我娘这辈子到底算什么？她和我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了，也是在老家成亲的，成亲那年我父亲就出远门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等他回来时，他已经算是有权有势了，可他身边却多了几个女人，那些女人虽只是姨太太，可个个年轻漂亮，每一个都比我娘更懂得怎么讨我父亲欢心。”
“我父亲或许那时候还对她有点感情，将她接到了南泽城，可在一众姨太太眼里，她就是个异类，还保持着老一派的做法，每天想的就是相夫教子，勤俭持家，连讨丈夫欢心都不会，更别提在姨太太们面前树立威信了。”
“民国一年，那时候各地局势不稳，我爹也只是上任督军座下的一个团长，负责清除南泽城附近的土匪，那晚，他立了大功……”
时隔多年，提起那晚的事，他依旧会忍不住全身发抖，“自然有女人投怀送抱，他对此是从来不会拒绝的，所以那一晚，他去了别苑。”
“而我们……受到前来报复的土匪袭击，我娘被乱抢打死，要不是我大哥当时抱着我逃跑，只怕我也会命丧当场。”
“可笑的是……”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再也压制不住，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当下人收拾她的遗物时，她的东西竟然一个包袱就全部装下了，原来她在李家，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
看他落泪，顾悠亭也跟着留下了眼泪，她手慢慢滑至他的后背，再将他拥入怀里，“她一辈子都在为丈夫，为孩子而活，她是一个好娘亲，有你一直记得她，我相信她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会吗？”李辰瑾将头枕在她的肩膀，闭眼，脑海里便有一张模糊的脸，十四年了，他都忘了母亲长什么样了，不过他依旧记得她每次看到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那忧伤的眼睛。
他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爱过母亲，可无疑母亲的死连同着她简单的行李成了大家的笑话。
而每到她的祭日，这个笑话便会被搬出来被大家笑一笑，这就是他一直不愿住家里的原因，因为那里留给他的只有冷嘲热讽和一堆白眼。
而父亲，每次看到他和那些女人眉来眼去，他就觉得恶心，就会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所以，他再也无法对着父亲露出一丝笑意。
顾悠亭肯定地回答：“会的。”虽然在21世纪，她的爸妈都没有在乎过她，但是在这里的短短几个月，她就体会到了父爱母爱的伟大无私，她相信，要是一个真正爱子女的父母不在了，看到子女一切都好，他们会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