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你来讲兴许是好机会，但对于我来讲不是，我志不在此，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宋凛垂眼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雪花，慢慢站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你接是不接？不接我找别人。”
“哎哎哎别别别。”纪云清一听他说要给别人，立刻急了，拽着他的手道：“你先等会，我再问一遍，你真不干？”
“真的。”宋凛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稍微有些出神：“从前我专注于仙盟，那是因为我终日无所事事，更无念想，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人生就是如此。
从前毫无念想的时候，他做什么都行，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对所求之事从不抗拒。
现在他家里有个需要他看着的小朋友---一个已经三天没联系上的小朋友。
他不能忍受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别说两三年了，他一个月都受不住。
宋凛蹙眉，下意识又敲了两下玉佩，本以为还跟之前一样无人回应，没想到这次却接通了。他忍不住一愣，立刻开口道：“胥蘅？”
那边虽然通了，却没人说话：“……”
“胥蘅？这两日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你？你有没有事？”
那边沉默半晌，有人轻轻哼了一声：“大师兄，萧驿没事，在我边上睡着呢。”
宋凛身上立刻僵硬起来了，逐渐的，他身上的气势也愈发的恐怖了起来：“穆离？”
“嗯。”穆离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似乎很不耐烦：“等三个时辰之后你再敲吧，这两天我们比较忙，没空回。”
他的小朋友怎么可能没空回他…
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
宋凛微微蹙眉，冷声道：“这个时间该是用晚饭的时间，他睡什么觉？你让他接。”
穆离的声音沉了下来：“你烦不烦人？萧胥蘅发热了，现在窝在被里睡不醒，你这么任性的要把他叫起来干嘛？你控制人也得有个限度吧？”
“发热了？为什么？”他家小朋友的筋骨被他磨炼的很透彻了，像发热这种寻常人才会得的病他一般来讲不会得。
除非受了很重的伤。
“问问问的，烦死了。”穆离声音彻底沉了下来：“宋尊主，你大可放心，有我在他活的好好的，睡觉我哄着睡呢，别再敲玉佩了，灵力干扰太大，对他休息不好，等他醒了之后我让他回给你。”
“穆离。”宋凛提高了声音，有些急了：“你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闭嘴。”穆离语气不善的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会好好顾着他，别烦我们，我也要睡觉了，哎呀…你们家小朋友身上热得很，都是汗，我给他擦擦…”
宋凛气的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别碰他，你找死吗？”
“我碰不碰他你知道吗？”穆离嗤笑一声，那边也传来了被子翻动的声音，他挑衅道：“我是亲他一下或者占他便宜你能看得见？啧，气死你你都看不见。”
这句话说完，穆离那边猛地切断了联系。
宋凛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发沉的看着不远处的雪色，半晌，他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打算一会勾在吞云兽上的铁环。
在一旁被迫看戏的纪云清和郁怀安：“……”
“那个…一会要用的。”纪云清吞了吞口水，指了指被宋凛丢在地面的铁环，小心翼翼的道。
宋凛立刻抬眼阴沉沉的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剑给他砍死。
纪云清相当怂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没安全感的把郁怀安抱在怀里，撒娇道：“安安，他好可怕。”
“闭嘴。”郁怀安横了他一眼，然后扯开他的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萧驿会没事的，你放宽心，若是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回去…”
“不必了。”宋凛黑着脸忍了一会，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危险的道：“我知道他，他会没事的，但是某些账，我回去要一一清算。”
他的小朋友生病了，他自然心疼。
但要说担心那倒不至于，他唯一应该担心的，是穆离这个人。
……
穆离说完了话，俯身给萧驿重新拧了拧手帕，然后放在他满是虚汗的脑门上擦了擦，本来打算再给萧驿掖下被子就去屏风另一旁的床上休息，结果刚起身就被拉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被萧驿拽着的手臂也跟着僵住了。
好一会他才转头看了看已经勉强睁开眼的萧驿：“我吵醒你了？”
萧驿红着眼眶，身上难受的很，头也疼得厉害，却依旧一脸执着的拉着他的手，他张了张嘴，勉强张口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这三个字，包含了许多。
说完之后，萧驿的脸色就变了，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很快的，嘴角就见了血。
萧驿指了指自己嘴角咳出来的血迹，眼神冷淡的看着他，无声的对他说道：“拜你所赐。”
穆离看了他一会，竟然发现就算是想骗他，就算是想说实话，一时半会都说不明白。他慢慢蹲下身，和床上挣扎着想起来的浑身绷带的少年对视了一会，才沙哑着声音叫了他一声：“萧驿。”
萧驿直勾勾的看着他，满脸的“要么解释要么滚。”
“枉我那么信任你。”萧驿很执着的要说话：“你…你想杀我。”
穆离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阵，然后低声道：“我不想。”
“骗子。”萧驿不拽着他了，松开了手，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如果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么现在开始，我们就不必再说话了。”
想打又打不过，想骂又说不出口，想打两下出气儿他还浑身都是伤，不方便。
总之，没有谁比他更憋屈了。
“穆离，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性命现在对我来讲有多重要。”
他就算再渴望纯质的友谊，也不会原谅一个欺骗了自己，还差点取了自己性命的人。
“我知道。”穆离看着他，那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里竟流露出来了难过的情绪，他伸手碰了碰萧驿的脸，却立刻被躲开了。
穆离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盯着他的侧脸，半跪在地上道：“你想听我解释什么？”
萧驿张了张嘴，又开始咳嗽了，脸憋得通红，看起来难受至极：“你…”
穆离看了看他，然后轻轻摸了摸他的下巴，点了点他喉结的位置。
萧驿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嗓子竟然一点也不疼了，他尝试的说了几个字，果然发现好了，便有些复杂的看了看一旁的穆离：“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什么都会？”
“我不是人。”穆离低声道。
萧驿噎了一下，然后神色复杂的抿了抿嘴，好一会才问：“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之前说的蓬莱岛是骗我的吧？”
穆离没有说话，依旧用那种有些难过的表情看着他。
不是。
应该说，不算是。
“算了。”萧驿翻了个身：“你就说吧，为什么杀我？从一开始你就想教我心法，你从那个时候就要杀我，是吧？”
穆离看了他一会，无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的萧驿可以很轻松的就用心法看见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下萧驿也跟着难过了起来：“穆离，我得罪你了吗？你何至于这么处心积虑？我当真以为你…”
以为你是我的挚友，以为你是从始至终为我好的。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何必呢？以你的实力，要想杀我简单的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吧？”萧驿又把身子转了过来，气的眼眶都发红：“为什么…你要直接杀了我还好，你让我把你当做朋友，你来骗我信你，你简直…”
“太恶劣了。”萧驿忍不住骂道，声音都在颤抖：“此等作为，实在为人不齿，穆离，你觉得这样骗我有意思是吗？”
穆离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定定的看着萧驿，然后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想知道原因？”
“废话！”难道他不该知道吗？
“因为我爱你。”穆离定定的看着他，眼中的火光猛地摇曳起来：“萧驿，因为我对你动心了，所以你必须要死。”
“我不能有任何弱点。”他低声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弱点了，萧驿。”
萧驿本来气的都快哭了，猛然间听见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好一会之后，他才像是听错了一半挖了挖耳朵，试探性的问道：“什么？”
他有些震惊又有些茫然的盯着穆离的眼睛，好一会才问：“你刚才说什么，穆离？”
他在做梦吗？
穆离慢慢起身，跪在了床上，抓着他的手，把他按在床上，低声道：“萧驿，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什…”萧驿懵了，眼眶的血红逐渐消减了些，有些被吓到的看着他：“穆离，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要是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你就不回答，我俩分道扬镳就完事了。”
“我不会再对你动手。”穆离垂眸看着他，跨着腿骑在他的身上：“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受到一点伤害。”
萧驿不说话了，只是睁大眼睛看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