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离忍不住上前去探了探这几个人的脉,发现暂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虽然没有太明显的效果,但她没有太失望,而是继续配了一些药给他们服用,希望效果会稍微好一些。
药效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显现出来的,更何况是这种疫病。
他们又向旁边的几口人家要了几口煎药的锅,意图更快的煎出一些药给这些越聚越多的居民服用---既然暂时没有问题,那么不如多煎一些让这些轻症患者服下,一起观察恢复的状态。
医馆那边有其他修士操劳,还有一些懂药理的人在主事,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团结着配合对方…一些都平稳的进行着,萧驿站在门口瞧了一会,便放心了许多,打算回西侧的墓地看看去。
太阳下山之前,他便带将陆琴离和沙旭海带回到了西侧。
沙旭海简直归心似箭,毕竟在此之前他刚和段松白闹过不愉快…本来就喜欢他,眼下又担心他的身体和安危,搞得的他心烦意乱的,这将近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他可谓过的十分煎熬。
其实等他来到医馆之后就已经后悔和段松白发火了…明明他私底下跟自己承诺过的,要多容着他一些,怎么就忍不住自己这脾气呢?
对于段松白这样的人,要多揣测他的心思一些。这样做是很累,但是面对一个这样不肯把自己的心露出来的人,他只有这样做。
而且他愿意如此。
沙旭海唉声叹气的往回走,而陆琴离就跟在一旁,时不时的看着他。
彼时山上的草已经种的差不多了,他们到的时候,看见段松白正靠在一边喝水,他正一脸平静的靠在墓碑上,看着远方逐渐落下的红日,不知道在想什么。
沙旭海板着脸,有些不自在的往他身边走过去。
段松白只是微微顿了顿,没有扭头看他,而是继续喝了口水。
“喂,之前看你就在喝水,现在还喝,一会你就该方便了…要我扶你方便吗?”沙旭海说完这句话就咬了舌头,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心说妈的他可真会找话题。
段松白顿了一会,半晌垂下眼,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角:“还不至于方便也要你带我去。”
“不生我气了?”沙旭海有些别扭的问道,声音却明显缓和了下来。
“我没有生你气。”段松白说完这句,不可见闻的叹了口气扶着墓碑慢慢站了起来:“我只是想静一静而已。”
“静什么静啊?心里有事儿你不会跟我说吗?憋着有意思吗?”沙旭海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翻开他掌心的数字看了看。
59分。
还是很危险。
“长生,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沙旭海轻声道,眉眼温和而带有一丝心疼:“你放心,只要我还在,你就还在。”
段松白这次没有当做没听见,而是抬头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半晌轻声道:“长鸣,你要知道,你不会一辈子都保护我,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说这话的时候,他曾微微转过头去,看了看沙旭海身后的陆琴离,低声重复道:“眼下之事,不过镜花水月,你总会有自己的生活,最后……”
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不会。”沙旭海红着眼圈望着他,真切的拉着他的手,无比肯定的道:“我的生活里都是你,如果你只是我的一场镜花水月的话,那么我就一辈子都活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段松白一顿,某个瞬间,他眼底的火光似乎猛地摇曳了一下。
多么真挚而好听的话。
“沙旭海,你不能……只看当下。”段松白有些艰难的收回目光,低声道:“你不像我,你是齐凌山庄的独苗,你不可以一辈子都追随着我,你……还是趁早醒醒。”
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沙旭海不能只看当下,而他……却只能看着当下。
“我说了,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短暂的美梦,那我愿意永远沉浸在美梦中,不再醒来。”沙旭海没有放开他的手,低声说着自己都想不到的情话:“长生,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有一个,那就是解开你们嵩山段氏的诅咒,然后……永远跟你在一起。”
“哪怕你不喜欢我,那么我作为兄弟,也是一样的。”他很坚定的说道:“我们五个人,要永远在一起,少一个都不行。”
段松白慢慢睁大了眼睛,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半晌才有些狼狈的垂下含着热泪眼,低声道:“幼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而我们五个都不是同路人,最后怎么可能都走到一起?”
殊途……怎么可能同归?
“少放屁。”沙旭海粗声说道:“我说能就能,尤其是你,这辈子别想甩开我,知道吗?嫌烦也不行。”
段松白垂眸盯着自己紧紧被攥住了的手,然后在沙旭海有些惊诧的目光中,无声的反握了上去。
他抬起头,前所未有的真挚的看向沙旭海的眼。
那一瞬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眼底的情绪是极致压抑着的爱慕,还是独属于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
但是他知道,在那一刻沙旭海含着笑意,忍不住掉了眼泪。
陆琴离全程就站在两个人的身后,静静的听着看着,最后深吸了口气,转身朝着不远处的萧驿走过去。
师父,我真的做不到。
即使我知道,沙旭海眼下走的路是错的,可我却不忍心将他拽回来。
你这次交代给我的任务,我恐怕无法完成了。
……往后的事情,逐渐变得顺利了起来。首先是两个时辰才来的整点的计分,系统不情不愿的告诉他们,已经有治愈的轻症患者了,那么医仙队伍里的人就不用减少了。
连续两次都没有减人,所有人的心绪似乎都稳定了下来,整个儿队伍里的气氛也舒缓了许多。
期间他们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要么一起种花要么一起去街上将药分不同的剂量递给街上和门户里的病患,这样一来,也就奇迹般的没有多消失某个修士。
医仙队伍里的人数凝固在了34个人。
而穆离真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般,他左手上的数字即使一直没超过十分,竟也苟延残喘般的留了下来---因为不断有治愈的病患,所以系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带走他。
时间还在往前走,一切却似乎凝固在了太阳下山的时候。
距离十二个时辰的收尾,还有一半的时间。
事情发展的看似顺利,但是萧驿看着逐渐消失在地平面以下的太阳,却开始有些发愁了。
因为……他们好容易种下去的漫山遍野的种子没有破土而出,也更不可能开花。
大夫这个支线任务,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完成。
“那就不完成呗,反正我们熬到现在了,还差一半的时间,治愈的患者还会不断的增加,我们混着混着不就通过试炼了吗?你还管什么支线任务?闲的?”郑直这个从头到尾只有运气过关的混子在一旁吃起了带来的干粮,一脸不在意,就好像刚开始的惊恐和慌乱似乎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一般。
总之整个儿人是特别的淡定。
淡定的让人想往他这个吃白食儿的脸上揍一拳才解气。
萧驿横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他动动脑子:“你以为试炼会这么简单?在那种关键时刻出现的支线任务,怎么可能可以不给它完成?”
“就你聪明。”郑直翻了个白眼,回怼了他一句。
萧驿没理他,而是目光朝着远方逐渐便红的落日瞧去…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这回的试炼,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仔细想想,他虽然带着这些人做了不少事,但是从刚开始到现在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现成的,他们也只不过是折腾更了一趟而已。
尤其是解题最关键的药方---虽然是他去山洞里找到的,那东西毕竟不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
严格来讲,他们至今为止也不过就是个工具人、搬运工而已。
这个试炼之境绝对不止这么简单……他不相信宋凛和倾雪阁的那帮严厉的老古董会出这样简单的题。
萧驿心底划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一刻之后,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偌大的幽都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西边的墓地这边更暗,只有入口设有两处古旧的长明灯,然而里面那么大,根本无法照亮墓地内的景色。
白天和晚上虽然从本质上无甚分别,但是毕竟这里埋着上千个人的尸体,而且很多事情还无法确定---很难让人不感觉到瘆得慌。
好多修士都开始商量用明火咒了。
墓地尽头的山洞里阴风阵阵,夹杂着一股特殊的味道朝着站在墓地旁边的修士吹过去。
在闻到这股气味的瞬间,萧驿便猛地抬起头,在墓地的正中央大喊了一句:“不想死的话,就谁也别用明火咒!”然而,他这句话已经说晚了,离山洞口最近的修士掌心已经燃起了火光,紧接着他就跟着惨叫一声,火光迅猛的燎了他一身…整个儿过程迅速的让人惊骇。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纷纷往后退去,只有距离最近的段松白及时反应了过来,劈头盖脸的给他下了一记冰雨:“赶紧让开,这火不对!”
只听得刺啦一声,那修士身上的明火立刻熄灭了。
“老赵!你没事吧?”认识那个修士的人都一脸惊恐的围了上去,然而却为时已晚,人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最后那位姓赵的修士紧紧的拽住同伴的手,却逐渐化作了一缕灰烟。
偌大的西侧墓地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没有人敢哭。
早先还信誓旦旦的说着混到最后没问题的郑直也吓蒙了,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似乎所有人都难以相信,刚才还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跟他们说话的人这就没了。
萧驿头皮发麻的看着老赵消失的地方,半晌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
幽都的后半夜,比看起来困难的前半夜要危险的多。
一切都是未知的。
系统的声音就此响起:“由于惩罚机制出现问题导致此试炼之境的空间发生扭曲,主阵者为保诸位安全,强行将韧境试炼提前开启,在此提示诸位两境结合非常危险,有诸多不稳定因素,还请各位修士小心为上,现剩余修士人数…二十四人,韧境结束无固定保留人数,请所有人提高警惕。”
“若剩余修士全军覆没,试炼可提前结束。”
系统的声音宛如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接下来的路我们不保你们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这么危险的试炼之境本来就已经很勉强了好不好?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不还剩下三十多人吗?怎么现在就只有二十四个了?
剩下的人都一脸惊恐的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些人顷刻之间便丢失了队友,都快吓傻了。
那些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萧驿猜,这些人是因为两个试炼之境交叠在一起而出现了问题,被直接抽出了试炼---而这些人是怎么选出来的呢,不是选出来了,是自己倒霉而已。
实力,运气,都考核到了。
太绝了。
萧驿简直想给自己的师兄和那些倾雪阁的老家伙们点个赞。
简直太绝了。
他是不是该感叹一下自己运气还挺好的?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来看,留下来的,未必就是幸运儿。
在不确定因素多的情况下,留下来的人兴许会更惨,没准儿还会有生命危险。
“投诉…我要投诉。”郑直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挪到了穆离这个曾经手刃系统的人身后,他壮着胆子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不断的重复道:“你们别丢下我啊,我还不想死,我们族就图我一个人出人头地了,我不能…”
萧驿很淡定的朝着周围看去,发现这次竟然没有人哭出声,甚至可以说这次这些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垂眼想了一会,然后猛地抬起手把墓碑旁立着的铁锹拿起来,一铲子拍在了地下,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始往下挖。
“干什么?干什么你?”沙旭海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扣住他挖土的手腕:“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嫌自己活的长了是吧?”